银腰链
乌银的银铺就在螺东港边避风港的岸边。海涨潮时,浪轻轻翻涌,木制的小帆船随着波涛起起落落,桅杆一下一下擦过银铺敞开的那扇木窗。透过木窗,乌银拿着一根铜管,鼓着嘴用力吹着热乎乎的银浆,他必须一鼓作气把银浆吹成粗细适合的银条子。这考验的是他的肺活量。
海边的女人几乎每个人都有一条漂亮的银腰链,逢节日佩戴在黑绸裤的腰间,把纤细的腰衬托得更为婀娜。银腰链一般三至五股,也有的只打一股,不过是奶奶辈打的。乌银的爷爷是有名的银匠,乌银打腰链的手工是家传技术。这几年乌银在父亲的提议下,在港边开了一家银铺。父亲将打腰链的手艺全部传授给儿子后,就退居二线了。
乌银深吸一口气,鼓起腮帮子,继续吹银条子。他的妻子在旁边拉着抽风机,“呼呼呼”的声音伴着窗外的海浪哗哗声,回荡在夏日午后的海港边。
一个个子高高的帅气小伙子探头探脑走进来,小声问:“你们这边回收银腰链吗?”
乌银正憋着气在吹。抽风机有气无力地拉着。
小伙子又问了一遍。
乌银刚好吹成条,放下铜管,没好气地说:“收啦!有多少尽管拿来。年轻人赌博偷老婆的腰链来卖的吧?”
小伙子紧张地回答:“不是,不是。”
乌银不再多话,绷着脸,称了重,拨动算盘计算着。
这时一个妇女走进来,问乌银洗一条腰链几天可以拿,说她是倒溪坡村的阿勤,洗好了让人通知一下。
小伙子听到倒溪坡村几个字,慌忙别开脸,接过乌银递过来的钱,数都没数就匆忙离开。
乌银笑着接过阿勤手里的腰链,写了姓名,嘴里说:“快中秋了,不少人都送腰链过来修理,准备回夫家戴着隆重些。”
阿勤带着许若含回到家,丈夫许水生端着洗脚水往门外一泼,差点泼到两个人身上。
许水生把洗脚盆放在墙边,说:“洗洗早点睡觉吧。我明天还要去山上打石头。”
阿勤问:“大头他们在办事,你们明天还要出工?”
许水生回答:“这个月多了几户人家建房子,都来订石条。”
阿勤舀了水,开始洗脚:“建一栋房子需要很多石条,现在有地方赚钱了,如果全国都建新房,石头也不够挖。”
许水生解释道:“石头房子结构是咱们螺苑的传统建筑,其他地方都是土房子,你看咱们那些祖厝,不都是鹅卵石混土搭建的。”
阿勤把洗脚水倒了,走进房间。
许水生指着桌上的纸包说:“洗好的腰链送过来了。”
阿勤走到桌前,轻轻打开报纸,捧起银光闪闪的腰链。刚洗过的腰链亮晶晶的,一个环紧扣一个环,扣环匀称,链子润滑,捧在手上沉甸甸的。
阿勤爱不释手地摸着腰链,嗔道:“叫你不要打你还要打,浪费那些钱,也没亲戚走动,不怎么戴。”
许水生深情地看着妻子:“别人有的,你一定也要有,就是链条细了点。”
阿勤说:“这腰链几年一个款,以前三股很好看了,现在送聘礼都是五股六股。”
许水生又打了个哈欠:“阿平那条就是六股。”
阿勤点点头:“七行家送来的是六股,很漂亮,重量也足,春节阿平回家的时候戴着,走起路来,周围十几个村庄都没有阿平戴的好看。就是博龙家没按风俗送腰链,礼数还是有欠缺。”
许水生声音低了下去:“嗯,阿含没腰链……”
阿勤小心翼翼地把腰链包起来:“阿平的腰链不知道放在哪里,我想拿出来对比一下,她那条几斤来着?”
她转头看向许水生,许水生已经睡着了。
半夜,邻居女孩许凌琴敲许若含的窗户。
许若含的姐姐许若平醒来,见是许凌琴,抱怨道:“都半夜了。”然后打开昏暗的电灯,走过去给许凌琴开了门。
许凌琴走进房间,带进来一股冷气,许若平打了个哆嗦,问:“家里不找你吗?”
许凌琴大声笑道:“父母才不管我呢,今天晚上我跟你们睡觉。”
许若平呵斥道:“都睡觉了,小声点。”
许若含跟姐姐睡一个房间,一张一米五的木床,她被许凌琴吵醒了。
许若平拍了一下许凌琴:“快睡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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