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学者“把自己作为田野”,跨越边界书写疾痛、记忆与新生
两种“世纪之症”,一场生命的过渡仪式,一次重生。
知名人类学家刘绍华与母亲接连确诊癌症与阿尔茨海默病,人生中场,重症罩顶,她以学者与病者的双重身份,记录了母女这段生命旅程。在患病与照护中,重构身心、自我与关系,领悟活在当下与示弱的美德。
* 从共病到共生,一段母女共同下坠又相互承托的关系变奏
母亲原是照顾全家、运动样样精通的健身达人,女儿原是闯荡天下、关怀社会弱势的人类学者。两代女性跨越身心伤痛,在生命动荡转型中重新看见彼此。
“如今,母女之间指点与被指点的界线愈来愈模糊。亲子在生命的不同阶段换位交流,所联结起的生命关系,宛如合力画一个圆,共构完满。”
*打破疾病禁忌与刻板印象,叩问生命伦理与关怀照护之道
如何与衰老、失忆、病弱和解?如何将照护负担转化为陪伴?病人需要怎样的关怀?
重病,如一面关系与人性的放大镜。体会人情冷暖后,作者无意于书写创伤,也并非美化疾病历程,而是着眼病人常被忽略的心理处境与关系重构,反思缺乏的生命哲学与伦理教育。
照护,不仅是个人之事,更是全社会之责。呈现由病患、家属、医疗人员、照护机构、政策法规等多方共同构建的照护网络。
*虚实交织,跳脱学术框架,以日常细节钩沉生命体悟
每章以小说笔法开头,描述母亲“小美”与女儿“小华”的日常故事,也是二人的生命史。母亲因失忆闹出的乌龙、亲友因食物串起的联结、“我”在康复途中习得的身体技艺……
超越自身苦痛与自我叙事的局限,追忆后辈对上一代人生命历程的体认,召唤读者共情共感。
*繁体中文版豆瓣9.1分,读者感动落泪,医学教授王一方、照护者胡泳、作家于是、医生王兴 诚挚推荐
2018年7月,母亲确诊阿尔茨海默病初期,而我被查出淋巴癌。母女各自遭逢生命剧变,家庭也作为共同体承托着照护重担。如何接住下坠中的脆弱之人?如何重构身心、自我与关系?治疗与康复的“过渡仪式”是一段往复旅程,其间既有毁减、疼痛与绝望,也有重建、愈合与新生。
病后五年,宛如一场经历、遗忘与重构的奇遇。或许因为我们都在生命动荡转型时,跨越身心边界,默默调整了与自己和彼此的关系。生平第一次,我如此渴望理解母亲在想什么、经历了什么。在认知的渡口,全家都和母亲一起上船,携手度过记忆与失忆的边界。我也从重病中毕业新生,学会向生命示弱,也决心将自己交托,在人生下半场继续照护的实践与探索。
序章 旅程起点
小美
雅康健身中心大门紧闭,如常准时来此运动的小美错愕地站在那里,思忖道:“平时连假日都开放的,今天怎么了?”顺着心里冒出的大问号,小美到处看了看,但没找着公告,也没见到平日进出热络的健身退休族,这令她有点挫折。
就像近来生活中无时不在的困惑一样,小美又默默地吞下了一大早的懊恼,转身离开。健身中心距离住家只有三个公交车站,今天天气不错,阳光煦煦,没做成运动的小美,决定走路回去。
二十五年前,小美五十六岁,开始日日早起运动。在此之前,她没有为了休闲而运动过,只有为了生活而不停地劳动。
那是1998年,小美的幺女半哄半骗地,带着母亲走进新潮的亚力山大健康休闲俱乐部。那时,小美仍未从六年前丈夫离世的伤痛哀怨中走出来,也才从七年前罹患乳腺癌的身心折腾中缓慢休整,没想到幺女又竟然决定放弃香港《明报》驻台记者的好工作,前往陌生危险的柬埔寨参与国际发展。那是一个小美从未听闻的国度,以为名字看起来就很偏僻落后,小美疑惑国际发展到底算哪门子工作?
小美总觉得幺女像一只风筝,小时候和她很亲密,上中学后离她愈来愈远,此时不知又要飞到哪里。小美只能手里紧紧抓着另一端的线头,生怕断了线,女儿就不见了。她不知这只风筝何时才会飞累了,落地,回到她身边。想到这,小美经常泪眼婆娑地看着幺女,希望她不要远行。女儿不知所措,在朋友的建议下用掉个把月的薪水帮母亲加入亚力山大。
一开始,小美不肯去亚力山大,也不敢去。女儿深谙母亲的俭省情结,便告诉她入会费和年费已签约缴交,无法退还。小美才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从此爱上健身中心,迅速蜕变成游泳和瑜伽达人,交友亲密。半年后女儿从柬埔寨返台探望,哥哥去机场接她时开玩笑地汇报母亲近况:“你娘变成女同志了!”
小美人生大转弯。
健身中心里像小美一样甚至比小美年长的女性愈来愈多,同龄男性明显较少,婆婆妈妈们一起运动、玩乐,轮流请客聚餐。一向节俭也不肯儿女花费的小美,竟然开心吆喝着十几位阿姨大妈让幺女请客吃饭,还要大家随意尽兴点餐,令小女儿大开眼界,觉得那一两个月薪水缴给健身中心的投资报酬率简直就像火箭升天。
只是终究,岁月不留人,二十几年过去,小美的同伴渐渐凋零,像她这样还去健身中心的八旬老人很少见了,而她固定运动的时间也随着年纪递减。
近十年来小美也很少走路往返健身中心,除了节省体力的考量外,老人搭公交车有敬老卡,不搭白不搭,像小美这样盘算的阿公阿嬷很多。他们是创造台湾经济奇迹的一代,是奠定台湾健保的一代,但他们之中的多数人却是到了退休乃至晚年时,才开始学习善待自己,享受福利。
这一天,在健身中心吃了闭门羹,返家路上,小美心里一直冒出问号:“今天真是奇怪。”早上刚过八点,路上不像平常一样繁忙,车子不多,偶尔有人走路,“今天是星期六还是星期天?”可是,健身中心周末不开放也没道理。总之,小美看不出来今天究竟是星期几。
小美穿着赭红色的羽绒外套走了三个公交车站的距离,流了点汗,爬上楼梯开门进入位于三楼的家。屋里很安静,就像寻常日子一样,孩子们出门上班上学,留她一人在家,孤零零的。
每次遇到时间的困惑,小美就盯着墙上的月历和日历仔细瞧,想从中找出一点时间的蛛丝马迹。一进门,小美惯常地走近挂着日历的那面墙。
“大年初一”,日历写着。小美又走去看另一面墙上的月历,翻开的这一页上确实也有“春节”,大红字。
“原来今天过年啊!”小美才知自己忘记了。孩子们还在为除夕守岁的玩乐补眠。
这座城市,宛如小美一样,也忘记今天过年了。没有鞭炮声,没有一地的红色鞭炮屑,没有节庆音乐穿透大街小巷,没有路人相逢便道恭喜,没有张灯结彩的隆重仪式感,没有亲戚早起拜年的人情味。小美熟悉的亲朋好友多已离去,晚辈们已不时兴初一早起给长辈拜年。
啊,关于春节的记忆仿佛已从这个城市的脑中兀自消失,如同时间感也莫名地从小美的脑中移除了。
小美也不记得,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忘记春节。前些年,2019年春节前,跟往年一样,小美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独自操持满桌大菜让她又累又忙而脾气不好,孩子们总躲得远远的,免得自找麻烦。长年来,除夕那天是没有午饭可吃的,肚子饿的人自行解决。直到孙子出生后,小美才勉力端出除夕午餐。只是,2019年这一天儿女媳妇们有点困惑,窃窃私语:“今年这么早就开始准备年夜饭,是因为妈做菜的速度变慢了吗?”但大家依然不敢发问,面面相觑,在一旁偷笑。
快中午了,小美突然从厨房里冒出来叱喝:“你们在干什么?要拜了,桌子还不拿出来?”
一阵混乱后,大家才发现小美把小年夜当成除夕夜了。小美看着日历,很懊恼,默默地没说话。2019年的春节,一家人将错就错地提前一天吃了年夜饭,成为小美病后的经典笑话之一。
小美忘事搞出来的飞机,在家中造成的气氛,从最初的困惑、紧张、不安,逐渐掺和了笑闹、随兴、开怀。小美对于他人如何看待或谈论自己的迷惘举措,也从非常敏感的反应,转变为渐渐接受了失忆忘事的现实。小美逐渐对人生举手投降,不再掌厨。
2021年的春节,因为疫情之故,一家人实验性地吃起外带年夜饭,只是,儿孙的味蕾都被小美惯坏了,口味不对。2022年起,嫁入小美家二十二年的媳妇,终于接棒锅铲,在大姑的协助下筹备年夜饭,小美终于让出她既劳心负重又霸气主掌了一辈子的厨房领地。小美声名在外的高明厨艺,正式走入历史,但活在所有家人和众多亲友的舌尖记忆之上。
序 章 旅程起点
第一章 跨越边界
第二章 认识病人的身心世界
第三章 关系洗牌,疾病是放大镜
第四章 自救的身体
第五章 新的关系
第六章 新生活的意义感
第七章 生存的本领与风格
第八章 生命的失忆与记忆
后 记 回忆的现在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