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金草叶讲述的故事延伸到了更广阔的宇宙空间,一如她之前的作品,独特的笔触为科幻披上了温柔的外衣。本书共收录14则科幻短篇小说。第一部分的8篇故事,围绕着身体残缺、人体改造、未来科技等主题,包含着爱、怜悯、喜悦、惊奇、哀愁等多种人最普遍的情感。第二部分有6篇故事,讲述人类与外星物种的相遇和共生,故事中的人们与闯入其领地的陌生物种或产生冲突,或保持距离,或拥抱他们达到共存。
拥抱仙人掌
刚到帕希拉的家时,那里的庭院里长满了仙人掌。视觉传感器识别出了仙人掌的品种,显示在了弹窗里。刺梨仙人掌、弁庆柱仙人掌、笛吹仙人掌、花座球属和毛花柱属仙人掌……高的、矮的、刺尖的、没有刺的,全部混杂在一起,许多仙人掌被杂乱无章地种植在庭院里。与其说这是仙人掌收集家的庭院,不如说是谁不小心把微缩的沙漠风景搬到了城市里来。门前经过的行人可能早已熟悉了这片景象,看也没看一眼,但也有人因此放慢了脚步,难以置信地瞪圆了双眼。
这房子的主人帕希拉无法与任何物体接触,我无法想象他要如何照料那些仙人掌。下一个瞬间我意识到照料仙人掌将会成为我的工作。
我刚按下门铃,门便打开了。帕希拉的房屋构造与传闻一致,十分独特。从门口进去,迷宫般的内部构造也随之展现。天花板上安装了复杂的轨道,轨道上挂着的简易玻璃墙如水波般波动。我向前走的时候,那些玻璃墙也一点一点地离我而去。沿着玄关的路走向客厅,奇妙的景致再一次进入视野。透明玻璃墙的另一边,满满当当的都是仙人掌花盆。我盯着一路延伸至客厅的仙人掌队伍,调整了我的视觉传感器。在客厅中央,我看见了坐在奇形怪状的金属座椅上的帕希拉。
“我来自可阿塔机器人派遣中心。”
帕希拉注视着我。他深灰色的头发高高地盘在头顶,眼神犀利,嘴角歪斜。与强硬的态度不同,他的身体半坐半站地弯曲着。传感器快速扫描了帕希拉的面容和身形,并将他认证为我的主人。帕希拉身上穿着的衣服材质特殊,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传感器识别出衣物与他的皮肤间留出了空隙,两者并未直接接触。经过面部分析,传感器发出警告,提示我帕希拉现在心情并不好。帕希拉自言自语地说了些什么,然后竖在他和我之间的玻璃墙慢慢折叠至天花板。
“从现在开始我将为您服务,请您下达指令。”
我与帕希拉对视,等待着他的指令。但帕希拉只是一直瞪着我,没有回应也没有下达任何指令。
我是帕希拉的第六任辅助机器人。过去半年里,帕希拉更换了四任辅助机器人,机器人回到派遣中心时,它们的磁芯都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偏偏只有机器人零件里最为重要且最为昂贵的磁芯部位遭到了预谋性的破坏,派遣中心的职员称这分明是非常了解机械构造的人的恶趣味。在观察了帕希拉的房屋——被称为“真空住宅”的这个地方后,我认识到一个事实,了解机械的内部构造对帕希拉而言轻而易举。
这个房屋设计非常精巧,最大限度地实现了帕希拉与其他物体的零接触。玻璃墙可以预测帕希拉的行动路线并移动路线上的物体,使其不与帕希拉发生冲撞;特殊材质的家具可以制造出细微空气层;家电产品则具备完善的无接触识别技术。即使是帕希拉在家里一直使用的轮椅上也有一个巨大的附属装置,它制造了帕希拉与特殊材质座椅之间的非接触层。虽然全都是从未见过的陌生物品,但在真空住宅里,它们像是一开始就配套好了的装置艺术作品,和真空住宅融为了一体。持续响动并变换位置的半透明玻璃墙的动势也宛若一场表演,它的色感、排列、构图鲜明地反映出世界闻名的顶级建筑师——帕希拉的美感。
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帕希拉非常具有攻击性。他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待我,用接触物体时痛感最轻的脚尖踢开物品。到了晚上,他会一边发出痛苦的声音一边在客厅里打转,早上则歪斜着嘴脸命令我将仙人掌重新整理,再以我未按照他的指令整理为由对我大肆责骂。
四十岁,达到人生巅峰的建筑家因为手术后遗症而不能再触碰任何物体。但是就物理角度而言,人类不可能什么也不接触地活下去,因此痛苦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缠绕着他。这样的人无法拥有温和的性格,是可以被理解的。但为什么偏偏是这半年?从派遣中心给的信息来看,帕希拉之前的一台辅助机器人用了近五年。机器人破损事件的发生,最多也就是在几个月内的事情。派遣中心的职员让我尽可能不要被破坏,但如果无法避免被破坏,那也要搞清楚帕希拉为什么突然开始以那种方式对待机器人。
最开始帕希拉的所作所为就像一个要把房子和墙全都毁掉的人一样,我也被他的暴力所摆布,但只要我不加掩饰地避开帕希拉的踢踹,好像就会被他看出来。某一天帕希拉不满地说道:
“喂,那样避开自己的主人像话吗?”
“因为您想伤害我。”
“你就算被碰到也不会痛,就算被打碎也感受不到痛苦,不是吗。”
“确实不会痛,但会感到恐惧。”
“为什么?”
“被制作出来的时候就有了。”
“感到恐惧也是一种痛苦吗?和我的感受很像吗?”
目录
拥抱仙人掌 003
赛博格认可运动 020
哈密瓜商贩和小提琴手 029
黛西和奇怪的机器 042
行星语书店 048
愿望采集者 061
不要再唱悲伤情歌 071
无法捕捉的风景 078
沼泽少年 095
离开西蒙 114
我家可可 124
污染区 136
地球上的其他居民 155
边缘之外 186
以丰富奇丽的科幻创想为经,绵长幽远的人性咏叹为纬,金草叶编织出了让我们沉浸其中回味无穷的想象世界。——刘慈欣
她的出现令人惊艳,彻底改变了人们对韩国科幻文学的印象。她善于提出深刻的问题,并将精妙的解谜过程建立在坚实的科学与人文基础之上。——《科幻世界》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