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文学泰斗、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川端康成代表作
川端康成极为欣赏纤细的美,喜爱用那种笔端常带悲哀,兼具象征性的语言来表现自然界的生命和人的宿命。
——诺贝尔文学奖授奖辞
○入选人教版语文读本,众多名家推荐
余华:“川端康成是我的文学启蒙老师之一。在我看来,川端康成是文学里无限柔软的象征。别的作家写小说,都是从生写到死,而在川端康成笔下,死里面能够出现生。”
莫言:“我对文学的觉悟,就得之于对川端康成的阅读。川端康成小说中的一句话,如同暗夜中的灯塔,照亮了我前进的道路。”
○设计名家操刀,多国艺术家协力,全新译本首度问世
《伊豆的舞女》封面元素汇集了日本、乌克兰、土耳其、中国等多国设计师、艺术家的心血,采用浮雕起凸工艺,力图与川端康成细腻哀婉的文字形成呼应。
由新锐译者担纲的全新译本首度问世!
道路变得蜿蜒曲折,好不容易快到天城山顶,雨点染白了茂密的杉树林,以迅疾的速度从山脚向我逼近。
那年我二十岁,头戴高等学校1 的学生帽,穿藏青底飞白花纹的上衣和裙裤,肩上背着学生书包。那是我独自在伊豆旅行的第四天。我先在修善寺温泉住了一夜,又在汤岛温泉住了两夜,然后踩着高齿朴木木屐来登这天城山。纵然秋日里的重峦叠嶂、原始森林和幽深溪谷看得我如醉如痴,我却始终为了一个期待心头悸动、步履匆匆。不久,豆大的雨滴开始打在身上,我跑着攀上弯折的陡坡。终于来到山顶北口的茶馆,我松了口气,却在门前呆住了—真是天遂人愿,那一队江湖艺人正在店里歇脚。
舞女见我呆立着,立刻让出自己的坐垫,翻过来放在旁边。“嗯……”我只应了一声,就坐在了垫子上。跑过坡道后的气喘吁吁和惊慌,将那句“谢谢”堵在了喉咙里。
我与舞女面对面地坐着,慌忙从衣袖里掏出香烟。舞女又从女伴面前把烟灰缸拖到我旁边。我仍然没有出声。
舞女看上去大概十六七岁,盘着一个我叫不出名字的大发髻,形状古雅而奇特。这发髻衬得她伶俐的鸭蛋脸十分小巧,美丽又协调。她就像野史小传里画的姑娘一样,一头秀发格外丰美。舞女一行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两个年轻女孩和一名二十五六岁模样、穿着印有长冈温泉旅馆商号外衣的男子。
在这之前,我见过舞女一行两次。第一次是去汤岛的路上,他们要去修善寺,我们在汤川桥附近碰面。当时队伍里有三位年轻姑娘,舞女提着太鼓。我一步三回头地望着,心头生起一股感伤。第二次是在汤岛的第二个晚上,三人来我住的旅馆卖艺。我在楼梯中间坐下来,一心一意地看舞女在门口的走廊跳舞—那天在修善寺,今晚在汤岛,明天一定会翻过天城山,往南到汤野温泉吧。天城山山路五十多里,一定能在半路追上他们。我一路胡思乱想,匆忙赶来,没承想在避雨的茶馆里撞了个正着,一时间难免手足无措。
没多久,茶馆的老婆婆就把我带到别的房间。这间屋子好像不常有人住,没有拉门。向窗外望去,美丽的山谷深不见底。我身上直起鸡皮疙瘩,牙齿咯咯作响,浑身发抖,直对端茶来的老婆婆说冷。她拉过我的手,把我领到他们自己住的屋子里。
“哎呀,少爷您浑身湿透了啊!到我这儿暖和一会儿吧,来,把您的衣裳烤干。”
那房间里生着地炉,打开拉门,热气便扑面而来。我站在门边,踌躇起来—地炉旁有一位老爷子盘腿而坐,浑身上下青肿得如同溺死的人一般。他懒洋洋地朝我这边张望,一双眼睛好像烂掉了似的,连瞳仁都泛着黄,身边的旧信和纸袋堆积如山,说他整个人埋在破纸堆里也不过分。我呆若木鸡地站着看这个山中怪物,怎么都觉得他不像个活人。
“让您看到这样丢人的情形,真是不好意思……不过这是我们家老头子,您不用担心。虽然怪寒碜的,但他不能动弹了,还请您将就一下。”
老婆婆跟我打了个招呼。据她说,老爷子罹患中风多年,现在已经全身瘫痪了。那堆成小山的破纸是各地寄来的信,讲中风后如何养生;还有从各地抓来治病的药的袋子。老爷子从全国各地打听治中风的法子,四处买药,无论是越过山岭的旅人说的,还是在报纸广告上看见的,一个也不漏。这些信件和纸袋他也从来不扔,就放在身边,每天望着它们过活。长年累月,屋里就堆起了一座破旧的废纸山。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老婆婆说的话,只是低着头看那地炉。有汽车开上山来了,整座房子都跟着摇晃。这个地方连秋天都这样冷,要不了多久,雪就会染白山头。这老爷子为什么不到山下去住呢?我暗自纳闷儿。炉火很旺,衣服上热气蒸腾,煨得人头晕。老婆婆到店里去和女艺人们聊天了。
“是吗?上次带来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出落成大闺女了。你也知足吧,长这么漂亮了啊!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约莫一小时过去,听动静,巡游艺人们像是要出发了。我也坐不住了,心里干着急,却没胆量起身。艺人们就算适应长途跋涉,一群女人也难免脚力不济。即便自己落后两三里,跑一通也能追得上—我在炉旁一面这样想着,一面焦躁不安起来。但舞女一行不在身边以后,我的空想反而得了解脱,似乎活蹦乱跳地舞蹈起来。老婆婆送走他们后,我问:
“那些艺人今晚会在哪里过夜呢?”
“那种人吗?少爷啊,谁知道他们要住在哪儿呢。只要有客人,还不是住在哪儿都行嘛!怎么可能事先定好当晚要住的地方呢?”
老婆婆话里的轻蔑相当明显,引得我不由去想:既然如此,今晚就让舞女在我的房间住下吧!
雨势转小,群山的颜色鲜明起来。尽管老婆婆一再劝我再待十分钟,等彻底放晴再走,我却怎么也坐不住了。
“老爷子,您多保重啊。天气就要转凉了。”我一边诚恳地说着一边站起身。老爷子黄色的眼珠吃力地转动,微微点头。
“少爷!少爷!”老婆婆嚷着追出来,“让您这么破费,实在不敢当。真是对不住!”
于是,她抱过我的书包,怎么也不肯撒手。我多次向她辞行,她还是硬要多送送我。就这样走出一百多米,她还是迈着小碎步跟在我身后,一再跟我念叨:
“实在不敢当。这回怠慢您了。我记住您的模样了,下次您路过的时候再作答谢。欢迎您今后常来,我不会忘记您的。”
不过是放下一枚五十钱的银币,这老婆婆竟大惊失色,几乎感激涕零。殊不知,我一心想赶快追上舞女,她蹒跚地跟着反而是添了麻烦。我们终于来到山上的隧道口。
“有劳您了。老爷子一个人在家,您请回吧。”听我这样说,老婆婆才放开书包。
我走进幽暗的隧道,冰凉的水滴滴答滴答地落下来。通往南伊豆的出口在前面露着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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