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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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是单间,帘幔把它一分为二,一边用来吃饭,一边用来休息,一半是睡梦,一半是清醒。离门最近的地方放了一张桌子和四把椅子。一扇窗户面朝街道,另一扇窗户正对庭院,院子里缀着一棵杨梅树,地上散落着鸡粪。
那时我是个骨瘦如柴的女孩,是一只瘦骨嶙峋的小鸟。为了让我吃一口饭,妈妈和奶奶都快发疯了。我把食物塞进嘴里,腮帮子鼓成球,但却不咽下去。阿孙塔奶奶对着母亲破口大骂:“你还指望什么?她肚子里有绦虫,要么就是有毒眼a,反正有点什么毛病,正常人不是这样的。”我沉默不语。
我没有什么爱好,整洁有序算是其中之一。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就会用手抚平我整洁的小围裙,我抚摸着硬挺的蝴蝶结,梳理我柔软的头发,把它们扎成两股紧紧的辫子,紧到似乎能撕开我的头皮。如果我感觉到辫子松了,就会扯紧辫绳,直到双眼被绳子的张力拉得不自然起来。我爱的另一件事是观察妈妈,观察她走路的方式。妈妈踮着脚尖走路,脖子近乎垂直,行动优雅,如同赤足的芭蕾舞者。我和妹妹经常模仿她这副矜贵的仪态。在大街上她也这么走路,无论男女,都能被她吸引,男人们的目光一路尾随,而女人们只是偷偷窥探她。尽管附近的女子都对她礼貌有加,但却掩饰不住嫉妒的眼神。
流言无处不在,追随着我的母亲,让她不得不躲躲闪闪。母亲在巷子里穿行,踏上通往广场的螺旋楼梯,撞倒装油的玻璃坛子。她走进了水果摊前那些蠢驴的视野,沙丁鱼小贩、面包师傅、水果摊主、驻足在家门口的那些婆娘、黑眼睛的女巫,纷纷被她吸引,还有沿街叫卖,收废铁废砖的车夫,他喉咙里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如同悲伤的召唤。
母亲缓缓前行,试图摆脱西米鲁塔的目光,那是个丑陋无牙的老妪,背驼得厉害,迫使她不得不一直看向地面。西米鲁塔一边朝着石制斜槽倒夜壶,一边斜着眼睛打量母亲,脸都变形了。石槽之上,车轮滚滚而过。她把自己裹在棕色披肩里,里面藏着夜壶,每当母亲带着我和安吉丽娜从她面前经过,她就朝地上吐口水。母亲还得躲避皮尔逊男爵的目光,他是科佩蒂诺所有土地的主人。他像纯种马一样暴躁、忧郁而易怒,然而当他看到母亲时,就会歪着脑袋,绽放出孩童般的微笑,和那些农民见到他时的举止一样。阿孙塔奶奶说,母亲的美丽给我们这个家判了刑。
而这份刑罚也会延续到妹妹身上。
朱莉叶塔是一位接生婆,科佩蒂诺所有的孩子都是她接生的,也有很多孩子被她用欧芹汁和铁针a送往了另一个世界。安吉丽娜出生时,她宣判道:“这孩子随母亲,长了一双库尔人的眼睛。”然后她看向我,薄薄的嘴唇泛起淡淡的微笑:“小丫头,别害羞,过来看看你妹妹。”我迈着小碎步挪近,我害怕朱莉叶塔,她很胖,也不够好看,浓密的眉毛衬得她双眼黯淡。我也害怕她的丈夫,镇子里的人都叫他
“公羊”。有人说他和山羊交配,就连那个拥有东方女性特有的深色眼眸的女巫斯奎纳也信誓旦旦地说,曾看到他与恶魔交配。“看起来像个女人。”她继续说道,“不过皮肤是红色的,浑身冒烟,像个印度邦主。是啊,就是这样的,像块燃烧的炭。头上有犄角,还长着水牛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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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一九七九年 阿尔诺
001 等待
071 风之花
139 伟大的摩西
140 183 在井边
256 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