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奖、川端奖得主——青山七惠蕞新长篇小说重磅引进!以引起中国年轻一代读者广泛共鸣的轻盈语调,讲述人与人关系里的细碎温柔。
★畅销书《一个人的好天气》作者青山七惠题材突破力作!融合青山七惠个人真实经历的“私小说”,首次以“小说家”为创作主角。
★感人泪下的姐妹成长物语!回忆无声无息地积累,顷刻便在我们体内掀起狂风巨浪。
★多维度视角变换叙事,草蛇灰线的细节伏笔,故事之中嵌套故事,带你穿越一场模糊了现实与虚构的往昔之梦。
★如果命运是可以任意改写的故事,你会渴望怎样的人生?
★随书附赠:夏日回忆拍立得*1+瓜崽姐妹金句书签*1
精彩书摘:
1.不讨猫狗喜欢的家伙,可比不讨人类喜欢的家伙可怜多了。
2.每当我远离人群,独自打开笔记本,都会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这份孤独使我焦虑、沮丧。但是,正如加入吉利丁就可以让牛奶凝固一样,这份孤独也让艺术家的自我在我体内凝结。
3.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这二十年的岁月便在我的体内掀起狂风巨浪。我的脚使劲抓紧地面,生怕自己会在河堤上跌倒。
4.我触碰到与你一模一样的她的生活的一部分,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安宁。从她那双注视着我,充满怜悯与慈爱的眼睛里,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你。
5.妈妈和姨妈眼中的世界,果然和我不一样。她们能够看到我看不到的东西,而我理所当然看到的东西,她们都看不到。跨越漫长的时光,姐妹俩就这样再次开始了她们的游戏。
试读:
1.吉兆蜂
今年夏天一定会发生超棒的事。这个猝不及防的预感袭上心头,将我从睡梦中惊醒。
这是一个五月的清晨。我踢开被子,跳下床,将房间里唯一一扇窗彻底打开。窗外正飘着蒙蒙细雨。对面有一小片墓地,稍远处伫立着一排排独栋民宅,更远处则是一幢幢巍峨耸立的分售公寓楼,仿佛是统辖着这片生活区的总本山。与昨天、前天,乃至六年前刚搬来的时候相比,窗外的景色一直都是老样子……诚然,无论是墓碑前供奉的鲜花的色彩,还是庭院里景观树的茂密程度,确实都在日复一日地变化着,但整体的感觉却始终如一,岿然不动。
每当我叉腿站立,眺望远方,就会有股力量不由自主地从赤裸的脚底涌上来。窗外这些不起眼的日常景物,比任何事物都更能鼓舞我。住宅区上空灰蒙蒙一片,像是覆盖着一层毛毡,家家户户的屋顶都被打湿了,远方隐约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今早是个五月里罕见的阴天。不过,大概是因为梦醒时分的那个预感,我竟由衷地觉得,这特殊的阴沉天气,也是我即将迎来好运的征兆。今年春天我刚满二十四岁,没有病痛,没有工作,也没有关于未来一个月的任何安排。心里莫名躁动,我迫不及待地披上雨衣,踏着我擅长的查尔斯顿舞步飞奔出家门。
雨雾扑面,刚拐过街角,便有一只正在与路缘石玩耍的可卡犬,朝我龇牙咧嘴地狂吠起来。每次狭路相逢,我都情不自禁地想要冲上去,用力地拥抱这个毛茸茸的小家伙。然而,令人伤心的是,狗狗似乎将我视为天敌。
“乔尔!停下!”
女主人连声道歉,试图将好斗的爱犬拉走。不讨猫狗喜欢的家伙,可比不讨人类喜欢的家伙可怜多了。哪怕被拽住狗链,乔尔依然使劲儿抖了抖被雨水淋透的毛发,奋力将水珠甩向我这个可怜的“天敌”。不过,用不着沮丧。等我将来回顾这一天的时候,一定会发现,就连这样的屈辱都是上天给我的暗示。乔尔,迟早有一天,我会拎着点心盒去拜访你的小窝,将此刻无法表达的谢意加倍奉上。
一抬头,只见家家户户的庭院里与围墙上,全都盛放着五月的玫瑰。在丛丛玫瑰的牵引之下,我于清晨的巷陌中曲折前行,像是要将尚处酣睡的居民们的梦境碎片缝起来似的。这一带的独栋民宅,无论是新房子,还是旧房子,都附带一个小庭院。主人精心养育的时令鲜花,令过往行人觉得赏心悦目。来到城里后,最令我惊讶的不是人挤人的电车,不是污浊的空气,也不是街头的广播宣传车,而是这些玫瑰。它们把这个季节的住宅区,变成了人们展示生活情趣的博览会。
在我长大的乡下,没有谁的脑子里会冒出有计划地装饰庭院的念头。庭院不过是小孩子挖坑、埋土、堆山、撒尿的地方罢了;而这般乱糟糟的环境,也为顽强繁殖的杂草、昆虫以及一些叫不上名字的物种提供了居所。可是,城里人的家,尤其是我这些邻居的家却不一样。他们会精心打理、维护自己的庭院,还会把成果毫不吝啬地分享给过路的陌生人。粉玫瑰、红玫瑰、白玫瑰、黄玫瑰、重瓣玫瑰、多头玫瑰……盛开在家家户户庭院里的玫瑰,将这些居民们形形色色的爱意,原原本本地呈现了出来。犹如把灵魂中至善至美的部分,单独挂在庭前展示一样;连我这样的穷人,也能不花一分钱,就尽情地欣赏。城里人就是大方。
不过,如果不小心沉醉于这种即兴的人类之爱中,总有一天会遭到植物们的疯狂报复吧。蕨类植物早在智人诞生好几亿年前,就已经存在于远古的地球上了。想想那漫长的岁月,我们人类简直就像随便闯入别人家里的不速之客。即便踏上这片土地后,随心所欲,纵情享乐,但我们也从来不曾真正拥有这颗星球。这片住宅区也一样。只要往连通着家家户户的那些算不上路的地方瞧瞧,八成能瞧见一些蕨类植物正在侵蚀柏油,也不知道它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些不会讲话的房东,无拘无束、无边无际地向外扩张,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对我们说:“好啦,参观到此结束。”把我们从这颗星球上轰出去,然后反锁房门。
在我漫无目的地晃荡的时候,雨既没有变大的迹象,也没有变小的迹象,宛如看不见的兽毛一样,搔着我的鼻尖。
欣赏完住宅区里的玫瑰,我踮起脚尖穿过爬着蕨类植物的小路,精神焕发地打道回府。洗手,摁下电脑开关,点击桌面左上角的图标,一个空白页面跳了出来。我在上面敲下了梦醒时分烙印在脑海中的那句话。
今年夏天一定会发生超棒的事
敲完这十三个字,我的手指骤然顿住。这个夏天一定会发生超棒的事……这个夏天一定会发生超棒的事……这个夏天一定会发生超棒的事……
梦醒时分的这一清晰预感,会化作利斧,劈开故事的蛋壳;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的故事,会伸出湿漉漉的双脚,生龙活虎地落到我这寒酸的六叠间里,带我踏上无尽的旅程。我怀揣着这样的期待。
光标停在第十三个字——“事”的后面,正在以秒为单位不停地闪烁,很像一道笔直的裂缝。被前方十三个字唤醒的故事,似乎就要从这裂缝中扑出来了。先出来的是脚,瞬息之间又现出湿漉漉的身形。墙壁和榻榻米的纹理,都会被从它身上抖下来的飞沫冲洗一新。而后,它就会用尾巴卷住我的腰,腾空而起。
我凝神以待。良久,终于有只麻雀飞到了阳台上,它歪着小脑袋短促地叽喳了两声,就又飞走了。
“铃木小姐,你在休息吗?”
正做美梦时,接到一通电话,传来绿灯书房的东小姐的声音。
“铃木小姐,铃木小姐?”
“哎!我醒着。”
“冒昧地问一下,今天三点,你能过来一趟吗?”
“呃,今……今天吗?”
一看时间,已经下午一点了。我碰了碰电脑的鼠标,屏幕倏然亮起,那个光标仍然在不停地闪烁。
“下个月有家地方书店要开业,希望能在开业时搞些特别的活动。事不宜迟,希望铃木小姐能过来帮忙签一百本书。”
“啊,好的,那我过去一趟。”
我用手指抹掉挂在嘴角的口水,又往毛巾上擦了擦,这时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东小姐的美甲来。她的指甲今天肯定也维持着完美的椭圆形吧,不知道指甲油是什么颜色的。
“对了,”东小姐又迅速添加道,“还有个人也想一起来,你方便吗?”
“还有个人?谁呀?”
“是铃木小姐的一位忠实粉丝。她说看了你最近的电视采访,很受触动。”
“呃,没搞错吧?是那次的电视采访吗?”
“是不是觉得上电视也挺好的?她凑巧有位朋友认识我们社长,于是托朋友联系到我们,说无论如何都想见见铃木小姐,找你要个签名……”
“她说的那个人,真的是我吗?”
“真的是铃木小姐呀。时间短些也没关系。她就是想跟铃木小姐见一面,要个签名。我刚刚在电话里跟她简单聊了几句,是位谈吐得体的女士。”
“好吧,总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不过,承蒙对方这么热情……”
“啊,那我就告诉她你同意了?”
“嗯,没问题。”
“好的,那就三点见。”
电视采访……挂断电话后,那段我一直努力忘掉的不快回忆,再次鲜明地浮现在眼前。
那是初春的一次采访,采访内容是我和一位画家朋友合作出版的绘本。绘本出版后,朋友突然决定搬去阿姆斯特丹的艺术家公寓生活,只好派我当代表,独自接受采访。那是我首次接受电视采访。当时我拥有的最新潮、最时髦的衣服,还是去年冬季促销时买的一件“阿尼亚斯贝”的蓝色对襟毛衣。我将那件毛衣的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顶端,还跑去美容院斥巨资做了个造型。路上怕风把发型吹乱,我一直用双手护着脑袋,神采奕奕地奔向拍摄现场。
指定的拍摄地点是一座破烂不堪的独栋房屋,位于市中心杂居楼的夹缝中。摇摇欲坠的木结构房屋与围墙中间,生长着郁郁葱葱的杂草。室内却完全是另一番光景。里面洁白整齐,空空荡荡,一件类似家具的摆设都看不到。我东张西望,发现这栋房子原来是间茶室,是一位新锐建筑家设计的。自称主持人的男人得意扬扬地对我说:“偷偷告诉你,马丁·斯科塞斯导演访问日本的时候,也到这里喝过茶哦。”
那部由我负责文字、朋友负责作画的绘本,讲的是生活在人类灭绝后的地球上的一只小野猪瓜崽的故事。有一天,瓜崽和兄弟发生口角,跑出森林,误闯进了已经化为废墟的无人城。它在遭到破坏的大楼、美术馆和学校之间徘徊,突然听见一个声音。好像是曾经生活在这里的某个人的声音。瓜崽侧耳倾听,却不知不觉飘到了宇宙中,听到了生命集合体的喃喃细语:“好想回家。”
可是,那位得意扬扬的主持人,对瓜崽听到的声音和细语的主人是谁毫无兴趣。
“铃木小姐的一天是怎么度过的?”
“作品完成时会给自己什么奖励?”
“写不出来的时候,会做些什么转换情绪?”
到这个问题为止,我都郑重其事地回答了他。
“作为一名二十来岁的新生代女作家,铃木小姐的生活方式应该是很多年轻女孩都会感兴趣的吧。”
主持人先这么铺垫了一句,接着问道:
“平时写作的时候,您在服装和妆容方面有什么讲究吗?”
“今后有结婚生子的打算吗?”
“铃木小姐能这么光彩照人,一定有什么秘诀。请您送一句话,给那些想要活得更光彩照人的同龄女孩吧。”
我的回答愈发冷淡、简短。于是,主持人道:“请配合我们拍一个翻书的镜头。”说着,就将绘本塞进我手里。
“请坐到那边的椅子里,自然地翻开书。别那么僵硬,笑一笑,知性中带点妩媚的感觉,要开朗!”
我坐进窗畔的摇椅里,翻开绘本。可是,原本生活在绘本中的瓜崽,在这个白色的房间里,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废墟中徘徊的我的瓜崽,什么时候想过化妆和结婚生子的事呢?女性光彩照人的秘诀?我又不是萤火虫,从出生到现在,还一次都没有发过光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一直在腹诽,翻页的动作似乎不太优雅。
“嘴角上扬!下巴后缩!身体侧一侧!别那么紧绷!后背挺直!放松!”主持人不停地指导我摆姿势。为了拍到他满意的镜头,足足耗去了半个多小时。
三天后,这段采访在晚间新闻节目的文化栏目中播出了。我已经做好了嫌弃自己的思想准备,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映在电视画面中的我,居然一直笑容可掬。或许跟采用最新的磨皮技术,就可以将脸上的色斑和皱纹都磨去一样,只要采用最新的影像技术,就可以对说话的人进行美颜,连表情都可以修饰得更漂亮。提问进入后半程以后,兴许是我的脸已经垮到无法调整了吧,播映画面由作者的形象切换成了绘本的内容。而我那经过柔化处理的声音,此刻也与画面重合在一起:“不是那样的……”“我不清楚……”整个采访是以作品中瓜崽的一句台词收尾的。那句台词,却被当成我“光彩照人的秘诀”,由一个陌生的女声念出来,简直莫名其妙。
也就是说,那次的电视采访,是彻头彻尾的虚假采访。马丁·斯科塞斯导演去那里喝过茶的事,也绝对是捏造的。
所以,我完全猜不透,等会儿要来见我的那个女人,说她看到那天的采访很受触动,究竟是被我的哪句话触动了。换个角度想想,能被那谎话连篇的采访轻易触动的人,不足以信任。本能告诉我要保持警惕。然而,听说有人是自己的忠实粉丝,还是让我激动不已,这或许也是人之常情吧。无论契机是什么,对方既然能读懂我的书,并且欣赏我的书,不管她是何方神圣,肯定是我的朋友。所以,直到出发前一秒,我都在专心致志地对付蓝色对襟毛衣上的毛球。
绿灯书房地下室的小房间,正方形的桌子上,堆放着稍后要送去书店的绘本。十本一摞,一共十摞。
我在扉页签上名,交给身边的东小姐。她将一张八裁大小的白色和纸夹进去,合上以后,再按照十册一摞堆好。这家下个月要开业的书店名叫“猪熊”。据说店主为了纪念开业,决定收集一些关于野猪和熊的书来卖。世上就是存在一些有奇思妙想的人。
在东小姐指定的空白处,我不停地签上已经写了无数次,却仍然没写习惯的四个字。铃木嘉子、铃木嘉子、铃木嘉子……签名用的是楷体字,跟我做试卷、填写会员卡申请表时用的字体没两样。可是,这个名字却并不是我自己的名字,而是九年前去世的奶奶的名字。
“你这么擅长读书,长大了就去写书吧。”这句话我从小听到大。奶奶最爱读的书是润一郎译的《源氏物语》。身为长孙女的我刚识字,就被迫读起了所有汉字上都标有注音假名的“若紫”一卷。我从小就隐隐约约意识到,其实是奶奶自己想要写书。所以,第一篇小说完成时,我便擅自借用了她老人家的名字。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用本名。因为,父母给我取的名字太像虚构的了,我担心用这样的名字,反倒会冲淡自己好不容易完成的作品的虚构性。
“还有一半,加油呀。”
身侧的东小姐鼓励我。
有了我这个寂寂无名的新人作家的签名,这部绘本就能大卖吗?我丝毫不这么认为。可是,据说像这样的签名书,一旦送到书店,出版商就概不接受退货,这是业内的规矩。
“累了的话可以休息一下。”
“没关系。”
我的手不停地签着名。挺难得的机会,我不想机械地完成任务,而是希望每个字里都能够倾注诚意。不过,“铃木嘉子”这个名字,怎么看都是奶奶的名字,我有些找不到感觉。自报家门是人与人交往时的基本礼仪。在这部诚心诚意完成的作品上面,光明正大地签一个假名字,这样的行为对于我自己、这部作品、读者以及所有参与这本书的工作人员而言,会不会既无礼又傲慢?越是想要尽心地写好每一笔、每一画,越是能感觉到从文字的山谷里传来的回音在说:“你这个骗子。”奶奶的声音也交织其间。不,几乎只有奶奶的声音。……你这丫头居然擅自使用奶奶的名字……要是别人以为我还活着怎么办……有瞎写的工夫,还不如去读《源氏物语》……
终于只剩下最后一摞书了。这时,东小姐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铃声是《英雄波兰舞曲》。她今天的美甲是蛋奶布丁加奶糖色,看起来惹人垂涎。
“啊,她好像到了。”
“是那位粉丝吗?”
“喂,你好。”东小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就一手拿着手机走出房间。
我继续未完成的工作。只剩下自己以后,不知怎的,我的字迹陡然变得狂放、大胆起来。我甚至想,在某本书上签一个本名也未尝不可。签名书会被裹上塑封摆到书店里,所以,不明真相的读者买回家一看,恐怕会大吃一惊吧。“这究竟是谁的名字?”读者怒气冲冲地回到书店,把书摔到收银台上。收银员却低头道歉:“您买的是签名本,恕不退换。”读者更加来气,跑到附近的旧书店,再次把这本书摔到收银台上。经旧书店老板鉴定,这签名不过是涂鸦罢了(当然了,签的又不是封面上的作者名),所以,这本书就只值原价的十分之一。事情发展到这里,读者应该已经怒不可遏了,心想:“必须尽快斩断这一连串霉运!”于是,他便按照老板的报价,用一盒杂粮点心的价格卖掉了这本书,然后握着这些零钱,走进隔壁便利店的零食区,从最下层拿起一盒杂粮点心,放到收银台上。在他用手里的零钱结账的一刹那,骤然响起低沉且不祥的轰鸣声,天地仿佛都要被彻底撕裂。几分钟后,包括便利店在内,方圆几百公里都会化为废墟……
被他或她卖到旧书店的我的瓜崽,便是生活在这样的世界。
“不好意思,我回来了。”
东小姐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签完了全部绘本,正幻想着化为齑粉的杂粮点心的事。
“这位就是铃木小姐。”
东小姐笑眯眯地向身后的女人介绍我。从进入房间的那刻起,她就一直在看我,目光简直像是钉在了我脸上。
“这位是铃木小姐的粉丝,九鬼女士。”
“嗯?KUKI女士?”
“就是‘九只鬼’的九鬼。”
“啊,厉害,好酷的名字……”我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你好。”
对方却无动于衷。她的双眸眨动了一下,眼睛好似瞪大了一圈。
“九鬼女士在电视上看到铃木小姐……”
东小姐在一旁重复了一遍电话里的那套说辞。被介绍为“九鬼”的女人,依旧沉默且固执地凝视着我。她目不转睛地看了我良久,眸子里突然盈满泪水。
“哎呀,九鬼女士……”
东小姐微笑着揽了一下她的肩。可是,她的眸中却明显浮现出戒备之色。
“好了,请铃木小姐签个名吧。”东小姐说着,伸手将她抱在怀里的绘本抢过来,放到桌上,“当然,你的名字也必须附上,请在这里把全名写下来吧。”
她在东小姐递来的白纸上,用颤抖的手写下自己的名字—— 九鬼梗子。我在绘本扉页上郑重地抄下这个名字,接着今天第一百零一次签上奶奶的名字。
“签好了,请拿好。”
我把绘本递过去,九鬼梗子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哭法。眼泪的量几乎相当于号啕大哭了,喉间却完全没有溢出呜咽。
如果忽略这莫名其妙的眼泪,九鬼梗子那光滑端正的额头、匀称协调的眉毛,其实都散发着谨慎、聪慧的气质。她身上的衬衫(从光泽度来看,是毫无杂质的丝绸)、珍珠项链和手提包,也都低调中透着奢华,能让人感受到她家境的优渥。柔软宽松的衬衫领口处,别着一枚小巧的粉色胸针。仔细一瞧,是玫瑰花的形状。
说实话,我本来以为她会是更年长、声音更洪亮、个性更强势的女性。毕竟她一说想见我,就立刻通过人脉风风火火地找来了。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说不定她一见到我,就会向我推销什么物品,或者劝我加入某个组织。
望着面前默默流泪的九鬼梗子,我有些惭愧。
“谢谢你阅读我的书。”
这是我的心里话。她特意跑来见我,在我面前无声地流泪,令我有些开心。仅仅因为喜欢我写的这个故事,她只是站在我的面前就如此感动。
我放下书,想和九鬼梗子握个手,朝她走近一步。伸出右手后,我有些心潮澎湃。她的手提包却突然掉在地上。
下一刻,九鬼梗子猝不及防地伸出双臂,将我用力抱进怀里。
“哎哟,这是……”东小姐发出一声惊叹。
我条件反射地想要逃离。可是,九鬼梗子外表看着纤细,手臂却很有劲儿。自她的颈间飘来一股棉花糖般的甜香。
我泄掉浑身力气,乖乖地接受了她的拥抱。因为,她是我的读者嘛。而那枚别在她领口的粉玫瑰,也像是宣誓自己的存在一样,狠狠地嵌进我的锁骨窝里。
1.吉兆蜂
2.不需要企鹅
3.奇妙的野生动物园
4.不唱歌的玛利亚老师
5.涂浅蓝色的少女
6.丁香爆炸
7.想象自传
8.面包店的圣人
9.人情、面子、雨
10.我的一切
窗的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