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阴沉,面无表情,两只眼睛好像在盘算些什么阴谋,双眼间宽厚的鼻梁分外凸出,头顶光光的,毛茸茸的手臂健硕得像岩石,大拳头粗硬得很。他整个人好像就是为此而生的:让嫌疑人们认罪,认罪,认更多的罪。
我走向那具像被掐灭的烟蒂一般蜷缩起来的肢体,他两手被捆绑在刑讯桌上,真如受降的英雄。我仔细地打量着他圆圆的脸庞,有血顺着鼻子流下,嘴角处也有道深红的伤口。他约摸三十来岁,五官分明,透出一股机灵劲儿,怎么看怎么像是无辜的好小伙。
我注意到一道旧伤,应该是早年被利器划破了额头,这倒让他看起来像是会犯罪的人了。他长得精瘦,肌肉硬朗,血管突出,身材标致得像是奥运会的游泳运动员。乌黑的头发齐整地梳向一边,胡子有认真修剪过,皮肤也能看出精心保养的痕迹。他嘴唇上的小胡须不多,微微地往上翘着。身上的白衬衫洁白夺目,多半用的是好料子,上方的口袋和纽扣已经被“老锡安”弄出了几道破损。右手的腕子上带着一块数码表。这样一看,他的确有几分帅气。
但我难以置信,那个在内政部大闹天宫的“锯子”就是他?但过往的经验告诉我,小偷恰恰是最注重穿衣打扮的人。
在他深邃的眸子和额头的眉宇之间,有着什么我看不穿的东西,似在提醒我,是不是把什么忘记了。
我问“老锡安”:
“他招供了吗?”
他嚼着口香糖,面无表情地说:
“就算他是块石头也该招了。”
我问得更来劲了:
“他承认他就是‘锯子’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出名,但是所有偷过的东西他都承认了。再给我两个小时,我还能让他吐出更多。”
“就是你偷走了警察总长夫人的黄金?”
我一边问他,一边用眼神阅读着他的面部表情。这招是我多年从事刑讯获取的经验,不管犯人多么能藏,总会有什么东西不经意地从脸上泄露出去。不是瞳孔变大,就是眼角收缩,要么就是抖抖眉头,要么就是在死不承认的时候下巴微微收紧,眨眼的频率也有可能变化。在这种时候,就得用点别的手段来逼问,那他就不得不多吃点苦头了。
他缓慢地抬起头,费力又痛苦地开口说道:
“是……”他停了一会儿,才把话说完,“是我。”
他的声音尽管饱含痛苦,却着实低沉坚毅,我从他的表情里能够看出,他说的都是实话。他把目光聚焦在我脸上,似乎换他来阅读我的面部表情了。我看他是有点得意忘形,于是抬手给了他一耳光,一下把他的椅子掀翻,他跌倒在地,身体蜷缩。“老锡安”照着他的脸就是一顿猛踹,我把皮鞋踩在他脖子上,怒气冲冲地说:
“他妈的狗东西,你总算栽到我们手里了。五年了!”我一脚往他的胸上踢去,“五年了,我们跟狗似地追在你屁股后面,”他肚子上又挨我一脚,随即咳嗽干呕起来,“我今天就要彻彻底底地让你做不成男人,然后亲手给你埋进土里!”
“小子,是你活该,之后要是还想当男人,就接着偷我们啊。”纳瑟尔上士开口道。
我们又把他塞到审讯椅上,轮番用耳光和拳头招呼他,每当他想说话,“老锡安”就一拳擂向他的喉咙,叫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不住地干咳。
他滚落地面,我扑上去将他一通暴打,拳头所落下之处,他身体抽搐,本能性地伸展、回缩。一股幽深的隐秘感笼罩在我的心头,之后就是美妙的震颤,紧接着就是拳拳到肉的声音和呻吟的低吼所带来的快感的极限。他每呻吟一声,我的野性就增添一分,打在他身上的每一拳都使我切实感到自己身体的魁梧,感到他在向我伟岸的力量求饶。
我累了,从“赌场”走了出去。折磨别人的滋味带着曼妙的晕眩感在我的喉管里萦绕,起初是苦的,苦着苦着就变得无比的甘甜。就像有人每天都非要逼着自己慢走或跑步一样,或许折磨别人真能叫人上瘾。对那些锻炼的人来说,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所受的压迫逐渐转化为主动索求的舒适感;但对我来说,这是自我的实现,这是对强权和蛮力的双重占有。同时行使着这两项事物的我.感受到了地狱般的快感,我觉得自己重获新生,坚不可摧,所有事物都要在我脚下俯首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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