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丫的夏天
七月,中午。太阳炙烤着热气腾腾的大地。
黑丫骑着她的小摩托,沿澧水河边的一条乡间大道奔驰。她戴着一顶红色头盔,脖子上汗水不住地流淌,洁白的T恤衫已经完全湿透,贴住了后背。这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她感到浑身如同被熊熊烈焰包围一般,简直不能呼吸。她口干舌燥,出门时急急忙忙,忘了带上水杯,现在只想找点什么东西解解渴。远远望去,前面路边有一棵大柳树,树下搭着一个简陋的小屋,旁边就是一片西瓜地,黑丫决定到那里歇一歇。
黑丫在河边生活了快三十年,她也曾经外出工作,但最后还是回来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她以前绝没有想到,她会回归这片有点偏的土地,守护这一方的安宁。父母日益衰老,又体弱多病,需要有人照料,作为独生女的黑丫,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她权衡了很久,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为了留在这里,黑丫参选了村辅警并顺利通过,她任职已经一年有余,主要负责维护澧南镇回龙片区的治安和稳定,处理村民日常纠纷、参与环境整治等。在别人看来,她不过是个“假警察”而已,但黑丫自己却非常喜欢这份工作,做得有滋有味——用她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找到了体现自己价值的位置”。
每天清晨,她都穿过葱茏草地,在澧水河南岸的大堤上慢跑,风雨无阻。晨跑,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不仅锻炼了意志,也强健了身体。她人比较随和,有股韧劲,能吃苦,做起事来总是认认真真、风风火火,又有条有理,所以颇得同事和村民们的欢喜。
就说刚才吧,一个电话惊醒了还在午睡的人儿,那边火急火燎地催促黑丫,说村里有个老人,独自一人驾驶一辆电瓶车在梦溪侧翻到了沟里,受了伤,看起来情况不妙,要黑丫立即赶到现场去看看情况。接到电话,黑丫昏昏沉沉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她一边给医院打电话,要医院派救护车,一边跑出村部警务室,到车棚推出自己的小摩托,就向电话指定的地方风驰电掣般赶过去。等她到达现场的时候,那个老人瘫坐在地上,白色碎花棉衫和黑色粗腿裤上都是泥水,脸上也有泥巴。她额头磕到什么地方,破了一块皮,鲜血渗了出来。老人痛苦地哼哼着,似乎神智也不太清晰了。黑丫马上蹲下身,扶住老人的后背,查看受伤的地方,帮老人止血。她不断安慰老人,询问她是否有骨折或者其他的问题,老人开始激动地啜泣起来,紧紧地拉住黑丫的手,就像见了自己的子女一样。医院的救护车和黑丫的同事差不多同时赶到,黑丫协助医生赶紧把老人抬上救护车。由于黑丫还要在警务室值班,她只能让同事陪老人去医院。看着他们离开,黑丫才松了一口气。
她这时才感觉到太阳很大,空气都热烘烘的,让她发闷,几乎喘不过气来,但她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一怎么说呢,帮助他人,总让黑丫感到值得,她觉得自己能被别人需要,也是一种荣耀。辛苦一点又算得了什么?这种精神的愉悦,可不是容易得到的。只要村民和同事对她充分信任,她就很满足了。 黑丫和村里留守的老人和小孩打交道最多。在如今的农村,青壮年多外出打工,只留下老人小孩在家。这些老人小孩会遇到很多困难,面对他们的求助,黑丫总是毫不敷衍,真诚耐心地为他们解决问题。她喜欢这里,这片广袤的澧水南岸,古老的冲积平原,肥沃的生命之地,是她的家乡!弯弯曲曲的河岸边,有大片不规则的沙滩地,人们在这一片片沙滩地里种上了长得郁郁葱葱的作物。中间很显眼的是一畦畦西瓜田,这时节正是西瓜上市的旺季。
太阳下这样曝晒,明天又够受了。黑丫加速,小摩托突突急吼,向那棵大柳树全速开过去。虽然她很爱美,一直注意保养,但工作不可避免地经常要暴露在太阳下。本来她生得肤色就不是那么白净,大家都叫她黑丫,她多少还是有点在意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何况她还那么年轻呢!有好几次她在野外出警时间过长,皮肤都晒得脱皮了,火辣辣地疼呢!此时,她又热,口又干,真需要歇一歇,在瓜棚那里买一个西瓜解解渴。
一转眼,她就到了大柳树下。她停了车,把车身都已经滚烫的小摩托停在树荫下,然后摘下头盔。她的头发如同刚刚洗过一样,湿漉漉的,满脸也红通通的,似乎喝多了酒。一丝从田野上吹来的热风拂面,她都觉得凉爽。黑丫走到小屋边,向旁边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绿油油的瓜地,瓜蔓蔓延满田,大小不一的西瓜有的如同熟睡的婴儿,被茂密的叶片遮蔽着,有的像少女,才露浅笑半面,有的则完全暴露在田野里,像呼噜大作的壮汉袒腹高卧。黑丫喉咙里早就火烧火燎了,看见这些西瓜,不由得垂涎欲滴。她走到小屋门口,大声呼喊着:“有人吗?”
屋子里走出一个老人。老人佝偻着背,身穿旧式背心,洗得褪了色,但很干净。老人卷着裤脚,打着赤脚,这是很常见的农村老人家,满脸皱纹,笑容挚诚,看起来很慈祥。老人看见黑丫,惊讶地“哟”了一声。黑丫看见老人,也觉得眼熟。
“是你呀!天气热,进来进来,歇一会儿!”老人立即热情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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