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生的旷野不再荒芜》:
在移民局里,二妞面对着一条冰冷的走廊,彻夜未眠。走廊尽头,值班看守挪动的每一步回响都踩踏在她的心上。她不知道,这个黎明会给她带来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南半球停留多久。
她心里明白,在这片土地上,现在只有一个人能帮她,这个人就是杰克。
离开了一年,二妞没有与杰克联系过。她不知道他现在的生活状况,但是杰克在她心里,一直是个可以信赖的人。如果杰克不来找她,她就得回去,今后再也不可能踏上澳大利亚的土地了。
纠结了一夜,窗外天色发白的时候,二妞决定打电话给杰克,抱着一丝希望向他求助。
我问阿强:“杰克是谁?”
阿强说:“杰克当时是这家面包店的老板。”
阿强告诉我,杰克是被一阵紧一阵的手机铃声吵醒的。在阿德莱德,杰克没有亲人,前妻和两个儿子住在西澳珀斯,多年不来往,仿佛断了线。早晨的电话铃声,让他感到意外。
“早上好!”他习惯地对着话筒打招呼。
二妞听到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伤感地呼喊起来:“杰——克!”她着急地问:“我在移民局,你能来带我出去吗?”
“玛丽”,他问二妞,“为什么会这样?”
阿强告诉我,玛丽是杰克以前为她取的英文名字。
二妞在电话里答道:“从你那里出来以后,我并没有回国,又到别处去打工了。昨天下午,移民局的人来检查,说我违法滞留和打工,结果被带到这里来了。”
“噢——”杰克如梦初醒。他安慰道,“玛丽,冷静些,冷静些,我现在就来看望你。”
二妞与杰克相识在一年之前。她来阿德莱德看望儿子的同时,找到杰克在中国城附近的面包店,悄悄地开始打工。杰克年近七十,面包店虽小,但起早贪黑地忙活,早已让他感到力不从心。二妞把全部身心扑在面包店,每天把重活儿累活儿全部揽下,进店的客人都夸她的服务好,热情周到,小小的门店,经营得红红火火。杰克看在眼里,暗自思忖,面包店应该留住玛丽。两个月过去了,杰克在心里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北半球来的中国女人。
七月的冬季,天黑得早。晚上六点钟的时候,阿德莱德中国城周边的商店已经陆续关了门。二妞整理完外场的店堂,准备去后场打扫厨房。一转身,看到杰克面带微笑地站在她身后。二妞一直非常尊重这位面包店的老板,而此时,她仿佛察觉到,他有些异样。接下来,杰克的话语,证实了她的预感并非多余。
“玛丽,面包店已经离不开你了。你留下来吧,我喜欢你!”杰克一边说着,一边张开了双臂,做出准备拥抱的样子。
二妞感到突然,不知所措。不过,她清醒地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二妞认真地看着杰克,礼貌地说:“谢谢您的好意,我三个月的探亲签证即将到期了。抱歉!”
从第二天起,杰克的面包店里,便再也看不到二妞的身影了。
阿强告诉我,那天上午,杰克出现在移民局的时候,说不清是伤感还是激动,二妞落泪了。一年不见,在二妞的眼里,杰克衰老了许多,头发更加稀少了,腰背也没有先前挺拔,不过说话的声音还是那样爽朗。会见室里,杰克不断地安慰着二妞:“亲爱的,你不用害怕,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她是我的未婚妻。”杰克指着二妞,对移民局的警官说,“我们正在筹备结婚的事情。”
“结婚?你们认识了多久?”警官问。
杰克回答:“一年多。我们相爱。”
“中国很遥远,你想过吗?”
“你愿意与她在一起生活吗?”
警官发出的提问,一个个都被杰克用肯定的语气答复了。
移民局的官员商议后,告诉杰克:“要与这位女士结婚,你必须先去中国,去她的家乡生活至少六个月,然后,再说结婚的事情。”
二妞清楚地知道,面对现实,只能嫁给杰克。也许,这是能够留在澳大利亚与儿子生活在一起的唯一办法。她不再犹豫。孤独多年的杰克,设法凑足两万澳币担保金,安排好面包店后,启程跟随二妞前往中国。
“哦——”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阿强讲清了这个过程,神情轻快了许多。
杰克第一次来到中国,两个人在黄土高原生活了半年,相处很和谐,也很愉快。杰克回来后,曾兴致勃勃地对阿强讲过很多不曾有过的经历,讲到高兴的地方,便手舞足蹈,开怀大笑。
二妞带着杰克来到陕北高原时,正值初夏。连绵起伏的黄土地,千沟万壑,一片片山丹丹花开得红红火火。
回到故乡,二妞激动得像个孩子,杰克不停地问这问那,一切都觉得很新鲜。
二妞告诉杰克,这里的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黄土高原上,由于没有足够的木材盖房子,只能就地依靠窑洞来生活。在黄土山下挖个洞,安上门,套个窗框,用纸糊上,不透风就成了。从前,这儿的人辛劳一生,心里就想着修建几孔窑洞。有了窑洞,就算成了家,立了业。二妞讲了很多关于窑洞的故事,杰克每次都听得很认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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