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淄河沿儿
中国幅员辽阔,形成了两百三十六万两千多个自然村,这些村庄有的高居山间,有的低处山脚,有的坐落于盆地,我的家乡则横卧平原。
每个村庄都有自己的记忆,在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上,村庄星罗棋布。两村之间,百米之隔的有之,三五里的有之,多是鸡犬相闻,阡陌纵横,杨柳成荫,田野之上青苗葱绿,夏割小麦秋收玉米。
在广袤的鲁北平原上流淌着一条河,名日淄河,它流经山东省东营市广饶县境内,后汇流小清河入海,位于淄河北岸的南高村,便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村子不大,六十多户人家,一家一户挨着,说不尽的亲密,邻里共用的一堵墙把两个院子分开来,组成一个个不规则的正方体。
这里没有山清,却不缺水秀。万物在广阔富饶的土地上孕育生长,果真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明洪武二年(1369),高姓由山西省洪洞县迁此立村,取名高庄村,后来村子分为南北两部分,靠南的取名小高家庄,靠北的依旧称高家庄。1950年,按照方位小高家庄定名南高村,高家庄也就称北高村了。
起初,高家庄派生出来的南高村与北高村如双胞胎般亲密无间,孩子上学下学、村民上坡下坡无不从村里穿行,彼此间也像没有隔墙的邻居,家长里短互相传送,逢过年过节互打问候。只是,后来北高村迁移到潍高路南侧,庭院整齐划一不说,交通也更加便利,几年后,举村搬进了锦湖社区,一院换得两套楼房,自然是幸福得像城里人一样,留下南高村有点找不到北。
如今,南高村仅有人口二百五十一人,村子虽小,却是个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村里有退休的工人,有替班的年轻人,有考学出去的学生,也有在城里打工做生意的,总之,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去,留下的大多是老弱病残。随着城乡一体化的发展,南高村也将面临着搬迁的趋势,想到此,不免对即将消亡的村庄平添了几分惆怅。
自改革开放以来,村里人凭借着吃苦耐劳的品质,又沾了县城周边的光,日子过得也算殷实,除了在外的上班族,还有不少人进城买了楼房,成为名正言顺的城里人。
桥上桥下
村西有座桥,名日南高桥。
桥是跨在西里沟上的,遇到雨水充足的季节,淄河开闸,水便泄到西里沟。
河沟两旁的沟沿儿上错落有致地生长着杨树、榆树和槐树,在青黄不接的年月里,榆树和槐树可是救命的树,曾填饱过无数人的肚皮,甚至救活过不少人的性命;靠近桥头,依水而生的便是生命力旺盛的芦苇,一到夏天,它们便窜过桥栏,晃动着毛茸茸的穗头和长披针形的苇叶,热情地和人打着招呼。贪玩的小孩子是比较识趣的,趴在桥栏上掐上几根,举过头顶四下招摇,引来小伙伴的争抢,瞬间桥头上就热闹起来;低处的沟沿儿上爬满了各种野菜,散了学的娃们,就跑到这里,挥舞镰刀,捡拾猪草,红扑扑的小脸蛋上挂满密麻麻的汗珠,衣衫被打湿了一大块,贴在脊背上。 出了村,一眼就能看到在晨光云影中静卧的石桥,记不清多少次梦到站在石桥上。在我心里,这座石桥,宛如小家碧玉般,成为家乡四周景物画中最美的一帧。
听母亲说,石桥修建于1971年春。这座桥是青石条栏,东西走向,长约十米。从建成之日起它就一如既往地以拙朴又平静的心境,横卧在村头的西里沟上,承载村里人上坡下地,外出打工,忙收忙种,歇脚聊天,还有南来北往从此经过的外乡人,不管是尘土飞扬或风吹雨淋,它都以淡定的心弦,连通人情的血脉,流动生命的元气。如今,历经四十多年风雨的南高桥完成了使命,向时代交出了满意的答卷。
回忆童年,大部分都是在桥上桥下度过的。春天,在沟沿儿上采摘榆钱和槐花,和小伙伴们在桥上追逐;夏天,从田间归来,跑到桥下,在水里玩耍嬉戏;秋天,繁星点点,明月朗照的夜晚,坐在桥栏上听大人讲古说今;初冬,南高桥下的芦苇,还顽强地抖擞出一分绿意,向即将来临的严冬释放出最后的活力,不久,迎来入冬后的第一场雪,被雪覆盖的桥安静了下来,静默地卧在那里,就像一位睡熟的老人。
随着农闲的到来,桥上出现了许多外乡人,继而,村子里便热闹起来。货郎挑着担子来了,一进村就晃动起拨浪鼓招揽生意:爆棒子(玉米)花的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招来了端着棒子粒的长龙;唱京韵大鼓的来了,村民们耳朵闲下来太久了,安静地附耳倾听,饱饱耳福;连戴墨镜的瞎子也来了,让他掐掐手指算上一卦,以求心安……
在来来往往的擦肩中,不知发生过多少个镌刻在时光里的故事。有亲人的远别,陌生人的初识,男子的娶亲,女子的出嫁,老幼的扶持,故去者的送离……小小的一座石桥,能使遥远变得亲近,陌生变得熟悉,让生活中的一切,都染上了温馨的底色。
夜间,石桥也像疲惫了一般进入梦乡。
也曾走过不少长桥、大桥,但家乡的这座石桥,却像脐带般连通我的血脉,教我时不时地怀念,时不时地回想,让自己像一滴淡墨,永远地浸润在石桥那一块块的青石中。
2007年,因修建孙武湖,淄河河道得以加宽,两岸拓出大片土地,绿化林带向两侧纵深绵延近几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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