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封信
振荣:
你好!你离开我和孩子们已经整整二十一天了,今天按民间习俗是“三七”。今夜我见到了你,我们像往常一样早上出去散步,在一个非常宽敞、清静的地方,但遗憾的是,我没记得说多少话。之所以在此刻相见,你是不是为了提醒我今日是“三七”?你想我能忘了吗?下午我将和孩子们去看望你,我们又可以团聚了,你耐心等着吧。
振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写这封长信吗?主要是为了排解我对你的思念。我想这样和你说说话,就好像我们仍在一起,以减少我们互相的牵挂。
振荣,我常常在心里埋怨你,你为什么走得那么急?连说一句话或交代点什么都没来得及,就走得无影无踪。是的,请原谅我,我不应埋怨你,因为你也是不想走、不愿走的,而且也从没想到就这样急急地走了,不是吗?你中午还告诉我,亲戚和朋友们来探视时送的东西,你现在不能吃,叮嘱我把能留住的放到冰箱里,等你出院回去吃。上午市委宣传部的周长风等同志去看你,你还侃侃而谈,关心着济南的文化事业。为给济南市作家书库捐书,你让我打电话告诉小群哪种散文集捐几本。甚至在你突然发病的一瞬间,你还狠狠抓住我的胳膊连续高喊:“憋死了,救救我!憋死了,救救我!”我看出你那时很痛苦,但仍没忘记要求我快救救你。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了你确确实实不愿走,不愿离开我和孩子们,不愿离开我们刚刚住了一年的新家,不愿离开你热爱着的泉城的山山水水,更不愿终止你一生为之奋斗的文化事业!
但是,尽管大夫们尽了最大努力,特别是潘林、新林一直守护在你身旁,协助大夫千方百计地抢救,但是那可憎可恨的死神最终还是把你拉走了。等孩子们急急赶到时,尽管你的心脏还能跳动,但你已神志不清,既没仔细看看我们精心抚养起来的三个可爱懂事的孩子,也没有见到你真心喜爱的孙子和外孙女。他们都还年轻、还小,怎么能早早地没有了爸爸、爷爷和姥爷。至于我,你可以想象此时此刻我是怎样比撕心裂肺还要疼痛的难受!我知道,你最不放心我的身体,所以当时我牢记你常告诫我的话:“不论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一定要高度冷静。”在抢救的过程中,我虽心在颤抖,眼睛在流泪,心在流血,但仍时时默念你告诫我的话,更在默默祈祷,也不知道祈祷的哪位神灵能保佑你的生命。这时我脑中一片空白,唯一的意念就是你能醒过来、醒过来……但是,残酷的现实摆在了面前,你没有醒,眼睛再也没有睁开,你真的走了。
振荣,你不知道,当人们把我引到你的面前时,我再也冷静不下来了,我拼命哭喊着:“我不相信,这绝对不可能!”我高喊着让你睁开眼看看我,对我说句话,但是你什么也没说。我知道你不是不想说,而是什么也不能说了。的确,你太累了,真需要好好休息休息。我想你是睡着了,因为我看到你的面容是那样的舒展,脸色是那样的润泽,没有一丝疲倦的样子。我慢慢抚摸你的脸,又是那般滋润、柔软,正像你在文章中形容母亲辞世后的“那么漂亮”。
振荣,你这时真的比任何时候都漂亮、安详,为此我不忍心再过久地打扰你。尽管心中还有那么多话想对你诉说,更想在你身旁多陪伴一会儿,但是我怕控制不住感情,也怕身体挺不住,又给已悲痛欲绝的孩子及在场的领导、同志和亲戚朋友增加更大的麻烦和负担,更怕你看到我的样子又过多地牵挂。所以,我还是强忍悲痛,恋恋不舍地、极不情愿地离开了你,但走后又极度后悔。我没有再问问你还有什么事要交代,还有哪些底稿没写完、哪些事没办完,没有再看看你的身体擦洗了没有,不知你是否换了衣服,就被护士、大夫“赶”出了病房。我甚至痛恨自己,当时脑子竟一片空白,该做的这些事竟一件都没有去做。这一切,想必要使我遗憾终生。
振荣,你走后第二个周末的夜里,我们相聚了。你告诉我,在那里很好,以后每个星期都能回来看我和孩子们。醒来后,我虽知道这是梦,但也感到欣慰,毕竟我们又见面了。看到你很好,而且也相信你每周都能回来一次,这使我心中有了希望,也坚定了一个信念:你没有走,而是出差、采访,或去开什么笔会了。我等你回来,等你带回稿件再为你抄写。我相信,我们能够永远像你在文章中所写的那样,在“淡淡墨香中陪伴”。
2001年12月11日
P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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