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故乡花椒红满坡
不知不觉,又到了雨季。故乡前场的田间地头,村头寨尾,房前屋后,长满了花椒树。花椒树青翠的叶间,挂满了红红的花椒。沉甸甸的花椒,煞是诱人,放眼望去,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故乡前场古称“八十四页地”,因地形形似高低起伏的书页而得名。这八十四页地,以东西横卧的高峰山为中心,北麓是平缓而开阔的石者河,南麓是静静流淌的文龙河。两条河的河畔,忽高忽低,蜿蜒又平坦,形成了高低起伏的小山凹及高原小坝子,形成了这连绵起伏像书页褶皱的八十四页地。而在这书页上,长满了红红的花椒树。
故乡前场高于一马平川的姚安县城,要抵达,得翻越高高的东山坡。从姚安县城到前场,海拔一下子陡然升高,使得气候高寒冷凉,这样的地方,适宜种花椒。这里的花椒生长期长,麻味儿很足,劲很大。
花椒树比起高峰山、豹顶山上那些参天大树,不算高,不算大,等花椒树长得比人高的时候,就开始结果。花椒树不喜欢生长在山顶或深山老林,而是喜欢生长在山腰或山脚。生长在深山老林会被强势高大的树木欺生,会被疯长的荒草覆盖,会越长越矮小,最后枯死于参天古木之下或杂草丛中。花椒树虽全身带刺,既麻嘴皮又叮咬舌头,表面看似很强大,但在生长过程中很脆弱,可以说弱不禁风。花椒树喜欢与沿河而居的人类相伴,喜欢人类的气息。因为人类过于喜欢它的果实,所以会精心呵护它,给它浇水、除草、捉虫、剪枝剪叶。它也喜欢故乡的人们像呵护儿女一样呵护它,并以丰硕的果实,鼓了故乡前场人们的腰包。
花椒其貌不扬,如玫瑰带刺。玫瑰带刺开出美丽的花朵,花椒带刺却结出红红的果实。花椒是玫瑰的李生姐妹,一个好看,一个长相一般,却闯劲儿特足,麻味儿特浓,是人们喜欢的厨中珍品。两姊妹生性刚强,全身带刺,你一不小心碰着,惹她们生气,会使你出血,疼得直捂着手指,不断吹气。后一个,若是你再不小心些,沾着嘴唇,还会使你嘴皮发麻,脸上显出怪模怪样的七十二般表情。花椒粒儿不大,饱满似珍珠,一颗颗红里透圆。俗话说,浓缩的是精华。
花椒个头虽小,却如炮弹,威力巨大,能发出很大的力量。如果你单独放入嘴巴三四颗花椒,不加任何食物,会麻得你涕泪横流,那种狼狈样,使你终生难忘。我喜欢吃故乡的花椒卷儿,特别是老李湾村的花椒卷儿。每年的春季,春雨一过,大苞谷麦地、房前屋后的花椒树就开始不要命地疯长,身上发出嫩嫩的绿芽儿。这时,奶奶或者母亲会采一些嫩芽儿,夹在用水和好的麦面里,放入甑子中,往燃烧旺盛的火塘上的三脚架上一蒸,花卷便做成了。那味儿,散发着春天新麦的香味儿,舌尖上透着股鲜嫩的、淡淡的、麻酥酥的花椒芽儿味。我和弟弟争着吃,还抬几块出去玩,或拿到村后的稗子田村分给伙伴们吃。那种脸上洋溢的笑容,那种幸福的滋味儿,使远在异乡、漂泊他乡的我时常想念。我喜欢食花椒油,我的舌苔上沾满了故乡花椒油的麻味儿。每年农历六月二十四火把节前后,母亲总是从山上或地边采回红嫩欲滴的新鲜花椒,放入自榨的芝麻油或菜籽油里,浸泡成花椒油。新鲜花椒酿制的花椒油,一年都很新鲜,不同于晾干的花椒,虽麻味依然却干硬干硬的。我虽远在他乡,每顿饭却可以用花椒油或花椒炒菜,吃上故乡浓浓的花椒香味儿,幸福满满。我的舌尖和胃壁上,也沾满了浓浓的前场花椒味儿,几天不吃,心里就痒痒,好像缺失了什么。除了炒菜,花椒还可以煮火锅、拌凉菜、炸排骨等等。吃晚点的时候,在面条或米线里放上一勺花椒油,那才叫爽。
那种浓浓的香味儿溢满厨房、餐桌,钻入鼻孔,沁入肺腑,那种让人眼前一亮、令心神清醒和振奋的味儿,是我这辈子最浓烈、最难割舍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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