洮河是黄河上游的一条大支流,藏语称为碌曲,意为神水。洮河流域是人类文明的起源之地,拥有灿烂辉煌的马家窑文化、辛店文化、寺洼文化……
本书是作者继《黄河源笔记》之后的又一力作,显示了其“河流”系列写作清晰的方向感:作者怀着对故土深沉的热爱,透过岁月的静好,揭示了当下生活中的痛感,写出了人生的戏剧性,但依然不乏温情。打开这本书,洮河两岸村寨人家的日常生活场景和藏地的风土人情,浪花般从作者笔下汩汩涌出,仿佛是岁月遗落在全球化时代的一首田园牧歌。
洮河源笔记(节选)
出永靖县城,沿东行七八公里,过黄河至南端,再沿一条盘山公路行至龙夏寺,便可到龙汇山了。龙汇山背靠刘家峡水电站,四处山环水抱,悬壁峭立,树木郁葱,峡谷幽长。
黄河之水静卧峡谷之中,碧绿如玉,温润可人。东南浅谷之处,高家山与雾宿山碰头,洮河与黄河汇合,两山之势似巨龙腾飞,两河之水如二龙戏珠,其景观实为罕见。
洮河是黄河上游右岸的一条大支流,东以鸟鼠山、马衔山、渭河、祖厉河分水,西以扎尕梁与大夏河为界,北邻黄河干流,南以西秦岭迭山与白龙江为界,全长六百七十多公里,流域面积二万五千多平方公里。在黄河各支流中,洮河年径流量仅次于渭河。洮河的支流很多,它们散流于各地,且流且汇聚。洮河流域南侧为降雨丰富、植被完好的青藏高原东北边缘的甘南草原,北侧为干旱少雨且水土流失严重的陇西黄土高原。南端河流清澈见底,流经黄土高原之后却变得十分浑浊。上游那种水清见底、河道稳定、水流平稳的态势也消弭于无形了。
黄河静卧在刘家峡水库,波纹层层,金光闪动,水绿得如荫,蓝得似宝,绿蓝交汇处,让人记起“春来江水绿如蓝”的诗句来。洮河之水悄然汇入,却显得格格不入了,不过洮河算是找到了大家庭。洮河在这里不再是小家碧玉,也不是大家闺秀,而是一股浑浊的黄泥汤。相汇处,像把一桶黄油倒入一摊碧水中,像两种难以调和的颜料。这两种难以调和的颜料经千回百转,反复糅合、渗透,于峡谷中漂流,最后才不见了浑浊,于盛大之水库中完全融为一体。
从龙汇山俯视,二龙戏珠之态尤为壮观。为看洮河与黄河的入汇,我辗转许多路程。十年前的永靖县与今天的永靖县不可同日而语,它的变化令人不辨东西,也找不到南北。
洮河汇入黄河是河流发育的自然规律,它给予我们生存保障的同时,也带给我们极大的福利,民生得到改善,河流的价值也得到空前的发挥。
太极岛在盐锅峡上游,黄河一向东流,桀骜不驯,出刘家峡后便奇迹般地形成“S”形大转弯,然后又蜿蜒西去,这个很大的“S”在盐锅峡前蓄久成湖,状如太极。祖国的土地上,像太极岛一样的自然景观便不值一提了。然而,太极岛却赐予永靖人民无尽的福利,四周之村也利用此地之美名,兴建农家乐。
太极岛在祖国大好河山中,有点徒有虚名,而太极岛附近的农家乐却货真价实。农家乐集中在永靖县枣园新村,那里不但风光优美,而且还是永靖红枣的出产基地,枣园红枣个大、色艳、皮薄、肉厚,畅销省内外。
沿十年前模糊的记忆,我还是找到了那个地方。
……
早晨起来沿街转了一圈,牧民们用围巾包着头,骑着摩托车,风刮一般驰过街心。天上没有一丝云,但冷得出奇。
十点多,我找到了一家营业的饭馆。幸好,开饭馆的是我的老乡。我一边吃饭,一边与他闲聊,其间也打问了去洮河源的路。我的老乡一脸茫然,根本就没有听说过洮河源就在这里。
吃完饭,我在街面上打问了好几个出租车司机,奇怪的是他们也不知道洮河源该怎么走。于是我又来到广场。广场边有位老人,老人知道得多,他告诉了我详细的地方和路线,还恨不得带我去洮河源。
从导航上看,县城距离洮河源——代富桑草原,有七十多公里,但需要九个多小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去代富桑草原是没有大路的,只有羊道。但无论如何,一定要去洮河源头。我不想和李广平他们一样,在无尽的岁月里留下那么多遗憾。
中午又到了赛尔龙乡。实际上,不应该去河南县城。赛尔龙就在红科村不远的地方,去河南县,再到赛尔龙,原路返回需要整整三个小时。
赛尔龙乡很小,只一条街道。沿街西行,约五公里,就到了洮河源湿地公园。有许多来看洮河源的人,走到这里自以为到了源头,然后呼叫,狂欢,拍照。事实上,赛尔龙不过是洮河上游溪流汇集成宽阔河流的地方,距离洮河源还有很远的路要跋涉。赛尔龙和很多草原旅游开发地一样,他们在这里全力打造洮河源湿地公园,目的也是再明确不过的。
所谓洮河源国家湿地公园,不过是在硕大的草原上立了一块石碑而已。唯一让人振奋的是,在这里能看见西倾山雄伟的全貌。
西倾山在《北史 · 吐谷浑传》《水经注》《大清一统志》等文献中均有记载。洮河发源于西倾山东麓,一百零八眼清泉漫溢草地,那是何等景致呀!仅仅看看雄伟的西倾山,心有不甘。于是,我又打问了好几个人,最后有人愿意用摩托载我去代富桑草原,当然我也是出了天价。从赛尔龙出发,摩托车在羊道上大约颠簸了两个小时,下午三点终于到了洮河源头所在地——代富桑草原。从摩托车上下来,我差不多成僵尸了,但还是被眼前的景观所震撼。草原千里平铺,远处雄山高耸入云,闪闪发亮的溪流漫溢草地,它们好像静止不动,而又悄然汇聚成溪,渐而成河。洮河源头的一百零八眼清泉根本就无法分辨,看见的只是一片闪动着光泽的湿地。
一百零八眼泉的由来是什么?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片草原湿地不断移动,不断汇聚,最后成河,并在李恰如山的山谷中汹涌而下。风景之美自然不必说,奇珍异兽也是随处可见。据说,新中国成立前,安多地区的王公贵族们每年六七月便来这里休闲,饱赏大自然的奇妙景观。我有幸来洮河源,难道不也是一种福报吗?
洮河,藏语名为碌曲,意译为龙水或神水,发源于今碌曲县西南西倾山和它的支脉李恰如山南麓的代富桑草原,初分南北两源,北源名代富桑雄曲,以李恰如山上的水源为主,南源出于西倾山北麓,称恰青河,藏语称代桑曲。两河汇合后流经李恰如牧场附近,又汇入野马滩河以后才称为洮河。
在流经碌曲、夏河县境后,于扎古录乡安果儿村流入卓尼境内,完成整个上游的流程。详尽的资料是这么说的,而这份资料的形成很显然是考虑了具体的地域,有利于地方旅游的发展和推动,因而不能全面说明问题。我想,青海河南县有关洮河源的资料大概不同于我所见到的这份资料。
李恰如山偏南便是甘南藏族自治州碌曲县。当初没有听朋友的劝告,其实我也是犯了形而上学的错,走了许多不该走的弯路。不过到了洮河源头,算是了结了一桩心愿。源头活水,活水何尝不是一个大家庭呢!它们在径流期间分分合合,浸染不同地域之物质,最后流入大海,也算是翻山越岭后的回归吧。
返回路上,我仔细留意着天空和草原。广大无边的天,一望无垠的地,空旷突然让我变得孤独起来。溪流在草地上似游蛇,没有方向,也没有目的。西倾山在遥远的天边,而天边的白云赶着羊群,聚合分散,也没有方向和目的。没有风,但很冷,我恨不得撕一把漂浮在眼前的棉絮,塞到衣服里。
快到碌曲地界了,眼前的一片白桦林十分显目,我就此停了下来。洮河顺南而下,水势很大,水流湍急。落日下,白桦林里的野鸡和仓鼠都来到河边,它们或从叶片上踏足而过,或低低掠过白桦林。它们有足够的能力可以穿行各地,然而却未曾离开这片白桦林,它们的家园就在这片不足一公里的白桦林里。相比而言,我们四处奔跑,而疏远了自己的家园,一直寻找梦中的香巴拉,不也是愚笨而可笑的吗?
是的,我该回到家园,从此不再去陌生的街头流浪,也不再去陌生的街头独自孤独了。
十几分钟后,太阳隐去了身形,多彩斑斓的白桦林也失去了靓丽的色彩,变得黯淡无比。饱满的草籽沾满了我的袜子,我一一将它们摘下来,包在纸里。我想,一定要带它们回到家园,种在盆子里。我还想,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源头草籽的清香。
其实,我还有一个秘密。倘若有一天我的阳台上长满来自源头的青草时,我一定会想起洮河源头活水。多么希望源头活水的清澈,时刻涤荡那颗因奔波而疲惫了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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