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智桐问黄莺儿:“这事怎么办呢?”
黄莺儿说:“我还是战士编制,不可以谈恋爱,更不能要孩子。如果让人知道了,你就不能当团长,我也不能上大学,那咱俩就全毁了。只有一条路,这个孩子必须秘密干掉。”
宁智桐打了个寒战,犹豫说:“我想要这个孩子,哪怕咱们一块儿不当兵了,脱下军装,当老百姓,我也要和咱的孩子在一起。”
黄莺儿斩钉截铁地说:“不行!智桐,你是英模,以后不断努力,可以当将军的,为什么要因为这一点点小事,坏了大局!”
宁智桐坚持,将军可以不当,孩子不能不要。
黄莺儿生气了。这是宁智桐自打认识黄莺儿之后遇到的唯一一次激烈反抗。看着黄莺儿美丽绝伦的面庞变成紫葡萄一样充血,每一根纤长的睫毛都挂满了泪珠,宁智桐只好投降。
下了不要这个孩子的决心,仅仅是第一步。具体怎么操作呢?宁智桐说:“赶紧上医院吧。”黄莺儿说:“不行。”如果到了医院,马上会露馅儿。人家就会追问孩子的父亲是谁,那样就给宁智桐脸上抹黑了。黄莺儿希望宁智桐没有一丁点儿的纰漏,是个顶天立地的完美英雄。宁智桐不领情,说:“我不在乎这个,只要你能平平安安。”
黄莺儿莞尔一笑,说:“我自己就是医生,当然会让自己平平安安。”然后,她就从地方医院借来了全套的妇产科器械。闪亮的刀子剪子肩并肩地摆了几排,宁智桐非常陌生,只觉得清冷如冰,像杀人武器。
不对。说真的,在宁智桐眼里,不锈钢器械比武器还可怕。武器是有颜色的,蓝瓦瓦或黑黝黝,像镰刀和犁耙,外观油光水滑,内里一腔柔情听人指挥,像忠诚的猎犬,指哪儿打哪儿。医疗器械则完全不同,没有一点儿温度和色彩,冷凝锃亮,带着拒人千里的傲慢。
宁智桐不解地问黄莺儿:“你备了这些家伙儿,打算请谁来给你做手术?”
黄莺儿眉毛一挑,俏皮地回答:“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宁智桐四下巡睃,黄莺儿掐住他的胳膊说:“找什么找!就是你啊。”
宁智桐大惊失色,说:“黄莺儿,你没开玩笑吧?我能横刀跃马出生入死,可我不是大夫,我哪能给你做手术呢?”
黄莺儿用雪白的纱布,细细擦拭着那些器械,半仰着头说:“我相信你。”宁智桐连连摆手,说:“黄莺儿,你不要搞糊涂了,这跟相信和不相信可没一点儿关系。人命关天啊!”
黄莺儿彻底抬起了头,严肃地说:“正是因为人命关天,我才不信任别人,只信任你。”
宁智桐只觉得双腿好像泡在醋里,站立不稳。他很生自己的气,当年手榴弹在面前咝咝作响的时候,他一点儿都不害怕,今天这是怎么啦?黄莺儿心平气和说出的这些话,反让他脊骨冷汗潺潺。宁智桐打起精神说:“黄莺儿,我求你了,这事初起的确是我的罪过,想得不周到,没料到一时快乐的结果,让你承受这么大的危险。我愿意负这个责任,刀山火海都敢上,可我不能拿着医疗器械干这件事……”话还没说完,黄莺儿就欢快地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