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后兵工厂》是鲁迅文学奖、老舍文学奖获得者衣向东所著的一部长篇小说。本书讲述了抗日战争最艰难时期,八路军兵工厂的一段传奇往事。主人公白玉山作为纨绔子弟,对于机械制造有着天生的才华,被八路军巧妙机智的留在了兵工厂。他从开始的不情愿加入到刻苦钻研技术,最后兵工厂在他的带领下,迅速发展壮大,制造出“牙山炮”这样的大威力火炮,以及仿捷克步枪,有力地支援了胶东八路军抗日将士。本书故事构思独具匠心,内涵丰富深邃,人物栩栩如生,具有一定的可读性。
自从被独立营尖刀排营救出来后,白玉山就发誓要制造日军的那种小钢炮,但是他没见过小钢炮,根本不知道小钢炮的结构。他问周海阔能不能找到一门小钢炮,只要他见到了,就能造出来。周海阔就打听周边的八路军部队,有没有缴获到日式小钢炮的,如果有就带着白玉山去参观,打听了一个月,也没有找到日军的小钢炮。如果一场战斗能缴获一门日式小钢炮,那可是重大胜利,比消灭一个小队的日军还荣耀。
后来,周海阔从老战友那里得到一个好消息,老战友的一个亲戚,在潍坊国军的兵工厂当厂长,姓贾,不过因为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再加上这位亲戚挺牛气,所以两个人很少来往。周海阔觉得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去争取,他让老战友写了一封介绍信,带着白玉山和王木林去了潍坊国军兵工厂,说是江南春老家的亲戚,路过潍坊,想跟他见一面。大门口的卫兵打了电话,回说江南春不见。周海阔没了主意,连人都见不到,更不要说参观他们的小钢炮和机械制造流程了。
三个人住进了旅店,晚上凑在一起琢磨主意,周海阔说不管想什么办法,这次来一定要见到贾厂长,不能白费了鞋。白玉山想出一个主意,干脆跟贾厂长说真话,就说八路军兵工厂的技师登门拜访,要跟国军兵工厂的技师切磋技艺,如果贾厂长不敢见面,就是认输了。周海阔一想,这主意不错,既然贾厂长是个牛人,一定会接受挑战的。再说了,眼下国共建立了民族统一战线,虽然国民党明里一套暗里一套,但表面上的礼节还是有的。
第二天上午,贾厂长果然派人到警卫门口接他们。来人见面后不说话,冷眼斜视着他们,那眼神好像他们是要饭的穷亲戚。王木林也不示弱,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两个人的目光就搏杀在一起了。周海阔急忙上前自我介绍,说:“劳驾你跑来接我们,谢谢了。”
来人在鼻孔里哼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了。王木林受不了这样的待遇,说道:“你平时都是用鼻子说话?”
周海阔一把将王木林拽到后边,气得剜了他几眼。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如果闹起来,那可就再也没办法补救了。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蠢货!”周海阔训斥了王木林,又对来人讨好地笑笑说,“这人脑子不够用,心眼儿也缺点儿,别搭理他。”
来人又用鼻孔哼了一声,扭了下嘴巴,意思是跟他走。几个人小心地跟在来人身后,边走边东张西望着,曲径通幽的小路、争奇斗艳的鲜花、平整如毯的草坪,怎么看都不像是兵工厂,倒像是私人花园。王木林心里又愤愤不平了,心说他妈的国军也太讲究了,拉泡屎也要整个形状。
大约走了一刻钟,他们走进一栋两层小楼,见到了贾厂长。周海阔握着他的手说:“你好贾厂长,我是八路军胶东兵工厂厂长,姓周。”
贾厂长轻轻握了手,解释说:“我姓贾,但我是真厂长,不是假的。”
周海阔笑了笑,说道:“我也不是假的。”
“假不假,试一下就知道了。贵军想来切磋什么?是机械制造还是化学弹药?”贾厂长指着刚才去警卫门口接他们的人,高傲地说,“这是我们的江技师,陆军学院的优等生,就让他跟你们切磋吧。”
周海阔把老战友的推荐信递上去,说:“实不相瞒,我们是来向友军学习取经的,听说你们制造八二迫击炮,就带着我们的技师来参观一下制造流程。因为担心贾厂长不接待,才出此下策,还望多多包涵。”周海阔这么一说,贾厂长不高兴了,说:“什么参观?就是来偷艺的,请你们离开吧。江技师,送客。”
贾厂长转身要离去,白玉山急忙拦住了他,说自己是八路军兵工厂的技师,愿意跟江技师切磋技艺,只是从来没接触过化学弹药,没法跟江技师切磋。江技师在鼻孔哼哼两声,终于张嘴说话了:“我在陆军学院学的是爆破专业,在这之外的任何一项,请白技师挑选,无论是搏击还是刺杀,我都愿意奉陪!”
白玉山当时就哑巴了,就他那小胳膊小腿的,能被人家劈断了。王木林心想:“你这是公开叫阵,有本事跟我来呀。”王木林心里的火气上来了,也不管周海阔一个劲儿拿眼剜他,一步跨到了江技师面前,说道:“江技师,我是木匠出身,在兵工厂木工组,负责制作手榴弹把柄,我愿意替白技师陪你过几招,搏击刺杀你挑选吧。”
站在一边的贾厂长当即叫好,拍了几下巴掌。江技师选择了刺杀,几个人一起到了外面的操场上,立即有人扛来两支步枪。围观的人特别兴奋,还没开始就叫上好了。
王木林接过步枪,在手里掂量了几下,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贾厂长刚下达了开始的口令,他就一个箭步冲上去,对准江技师的咽喉刺去。江技师倒提着步枪,用枪托一挡,将王木林的刺刀拨到一边,同时翻动手腕,刺刀劈向王木林,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弓步,脚掌拍打的地面啪啪响。王木林倒退不及,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
一阵喝彩中,王木林尴尬地站起来。
王木林太轻敌了。这个姓江的技师就是江南春,高个子,宽肩膀,人长得很帅气,而且很有军人气质。虽然在国民党陆军学院学的是爆破专业,但其他军事项目也很精到,尤其是拼刺刀,能跟日本兵的教官搏杀几十个回合,可见功力很不一般,别说一个王木林,就是三个四个王木林,也不是他的对手。
江南春乜斜了一眼王木林,鼻孔又哼了两声,说:“就你们这水平,还来切磋技艺?让你们看了八二迫击炮,你们也造不出来。”
白玉山见王木林丢了脸面,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就想替八路军兵工厂挣回些面子。他对江南春说:“只要你让我看一眼迫击炮的构造,我就能组装起来。”
江南春肯定不相信,一个从来没见过八二迫击炮的人,看一眼就能记住?他问白玉山:“如果记不住怎么办?”
白玉山说:“你看着办,听你的处置。”
江南春想羞辱白玉山,说:“如果记不住,你就留下来给我端洗脚水。”
白玉山没犹豫就答应了,说:“我要是记住了,你跟我回兵工厂,我不用你端洗脚水,你去当我的师傅,教我研制火药,敢赌吗?”
不等江南春说话,贾厂长就说:“好,我答应了。”
周海阔急忙给贾厂长道歉说:“我们不参观了可以吧?虽然白技师在你们这儿不算人才,在我那里可是宝贝,我赌不起,我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贾厂长嘿嘿笑了,一挥手说:“那就走吧。”
周海阔拽着白玉山要走,白玉山小声说:“周厂长,这个人很牛,肯定不简单,他是搞爆破的,对我们太有用了。你让我制造枪炮可以,但我不会研制炸药,没有炮弹,搞出枪炮有什么用?这是个机会,跟他赌一赌,我肯定赢!”
白玉山挣脱了周海阔的手,走到贾厂长面前说:“我答应,希望你能说话算数。”
贾厂长带着白玉山去了车间,里面有一门大炮,但不是迫击炮。
贾厂长说:“认识这是什么吧?”
白玉山摇摇头。
周海阔凑上去看,也没看出啥名堂,忙问:“这家伙好大,什么炮?”
贾厂长说:“日式九二步兵炮,也叫平射炮,比八二迫击炮威力大多了,我们缴获的,拉到这儿修理。”
白玉山忙说:“那我不看八二迫击炮了,看这个行吗?”
“看这个,你能造出来?看吧,看几眼都行。”贾厂长略带讽刺地说。
白玉山走到九二步兵炮前,测量了一下炮身,拿起工具拆卸了半个小时,面前堆了一堆零部件。然后,他又快速将这一堆零部件组装起来。
贾厂长在一边看傻了,心想这小子有两下子。江南春不肯轻易认输,从车间拿来两挺重机枪,让白玉山看仔细了。他把两挺重机枪拆卸后,丢给白玉山一堆零部件说:“咱俩一起组装,如果你能赢了我,我现在就跟你走。”
白玉山拽着自己的后衣领,把上衣提到头上,蒙住眼睛跟江南春比试。他组装完零部件后,就听到周海阔和王木林兴奋地鼓掌,知道自己赢了,忙拽下衣服,发现江南春瞅着他看,手里还拿着一个零部件。原来江南春看到白玉山组装的速度,就知道自己输定了,干脆放弃比试,欣赏白玉山的表演了。
周海阔和贾厂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在场的人也都噤声,空气瞬间就凝固了。最终,江南春先醒悟过来,站起身对贾厂长说:“我输了,贾厂长。”
贾厂长还算条汉子,当即说愿赌服输,同意将江南春借给周海阔用三个月。周海阔请求借用一年,说三个月时间太短了,请贾厂长给个面子。周海阔说得谦虚诚恳,贾厂长也就顺坡下驴,说既然周厂长再三请求,那就借用一年吧。
当天中午,贾厂长特意宴请了周海阔,也算是给江南春送行了。他端着一杯酒站起来,对江南春说:“江技师辛苦了,希望你能不辱使命,为党国争光。”
江南春给贾厂长敬了一个军礼,说道:“请贾厂长放心,我谨记您的教诲。”那份庄严,好像是去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
周海阔几个人也轮番给江南春敬酒,欢迎他去八路军兵工厂,江南春只跟周海阔和白玉山碰了酒杯,却把王木林晾在一边。很显然,他不喜欢王木林。这两个人碰面的第一眼就充满了敌意,气场相互排斥,又各不相让。王木林一看江南春没跟他碰杯,眼睛根本就没看他,甩手把一杯酒泼在地上。周海阔心里生气,却又不能批评王木林,他就是这种性格,惹急了他,能把桌子掀翻了。如果他没有这股霸气,也就不是一条汉子了。
午餐在紧张和尴尬的气氛中草草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