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幻的天空
1
蕴含光泽的、白皙细致的、陶瓷般的肌肤带着无机物的氛围,感觉就像在看做工精美的模特儿人偶。
忽然感到不安的我静静地伸长手指,碰了碰她的脸颊,指尖微微地暧了起来,那是流经皮肤下密布的微血管内血液的温度。
轻轻吐出一口安心的气息,我仔细凝视她的脸。紧闭的眼睑细微地颤动,可以得知下方的眼球正急速运动着。
眼球快速运动,那是在称为“快速动眼期”的睡眠状态下产生的现象。
人在快速动眼期时,全身的肌肉会放松,身体处于休息状态,但另一层面,大脑却在持续活动,在这种状态下,经常会做着鲜明的梦。
她现在是否也正在梦境之中?
我将手覆在她的眼睛上,手掌传来一阵微微的振动。
人若处在属于浅眠状态的快速动眼期,即使只是受到些微刺激也很容易醒来,但我一点也不担心她会醒来。不,应该说我很希望她醒来。
因为,她已经持续昏睡四十天了。
我转动眼球,视线看往挂在床头那一侧的名牌,牌子上她的名字“片桐飞鸟”下方,写着主治医师“识名爱衣”——我的名字。
干涩的笑声从我的唇间发出。主治医师——负责主要治疗的医师,但我却完全无法治疗侵袭她的病魔。特发性嗜睡症候群(Idiopathic lethargy syndrome),俗称ILS,这就是她罹患的疾病名称。
这只是在夜晚像平常一样入睡的人,到了第二天却不再睁开眼睛,而是陷入无止境昏睡的怪病,至今全世界仅有四百例报告,因此尚未确立治疗方式。
“为什么会多达四人……”无意识的喃喃自语震荡了房间内的空气。
目前我所任职的这家神经精神研究所附属医院里,有多达四名ILS病患在住院中。
四名患者罹患日本已经好几年未曾有过发病案例的疾病,光是这样就可说是异常状况了,更奇妙的是,四人在同一天产生ILS症状。
极为稀少的怪病同时发生,而且这些患者的居住地点都在东京的偏西部。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这四十天来我不分昼夜地寻找答案,至今却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我所隶属的神经内科的部长表示:“这么珍贵的病例,就应该由拥有大好未来的年轻人负责。”于是将病患推给我,让我担任四名ILS患者当中三个人的主治医师。
如果我的治疗不成功,他们将继续沉睡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吧。
“……我绝对不让这种事情发生。”小声吐出这句话后,轻微的头痛袭来。
我压着侧边头部,再次看向躺在床上的女性,瞬间,她的脸和其他女性的脸重叠了,曲线柔和的唇边,带着微微的笑容,温柔的女性脸庞。
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全身毛发似乎都竖了起来,我使劲甩甩头,将慢慢浮现的古老记忆再次压入脑海深处。
我已经和那时无能为力的自己不一样了。我不再需要因为太过痛苦的回忆,而想将心脏挖出来的那时候的经验。
我强硬地这么说给自己听,同时转身朝出口走去。
“我绝对会救你,这次我绝对……”
我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用力地拉开了门。
2
高湿度的空气紧贴着肌肤,我一边用手帕擦拭露在白袍衣领外的后颈,一边叹着气,视线同时望向窗外。
离开病房回到护理站之后,我就一直盯着电子病历的屏幕,因此眼睛深处仿佛灌了铅块般沉重。
我捏捏鼻梁看向远方。这座以全日本最大规模为傲、专为收治神经疾病及精神疾病患者的神经精神研究所设立的医院,名叫神研医院。在这个十三层楼高的水泥要塞——神经内科大楼的最上层,可以眺望练马的住宅区。
我微微仰起头,视线往上移动,大滴大滴的雨水无穷无尽地从覆盖整片天空的浓黑厚重云层中洒落。这阵子一直持续着这样的天气,连最后一次见到阳光是什么时候都无法马上回想起来,让人忍不住变得阴郁。
我将积在胸中的沉闷化为叹息吐出体外,伸手拿取在键盘旁边堆成小山的资料,指尖轻抚着质量低劣的影印纸特有的粗糙表面。
“哟,爱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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