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知名作家余一鸣的一部中篇小说,小说以彼此映照的方式刻画塑造出了刘四龙、陈玉田以及陈大先这样三位带有自我牺牲精神的英雄形象,并通过对既往历史的回顾,由眼前的现实生活进一步探向相对遥远的历史图景。同时,小说关注当下的自然生态,聚焦人与自然的关系,体现出了生态文学的意义和价值,是近期内一部内涵丰富、品质优秀的中篇小说。
小说卖点在于小开本,便于携带,有效填充大众读者的碎片化时间,机场候车、乘坐地铁等时间段,读者可以抛开手机进行深入阅读。当代作家的中篇不仅带有时代性、现实性,而且可以使读者站在小说阅读的最前沿,了解小说这种文学发展的新契机,对阅读时间、场地的要求进一步减少,鼓励大家去阅读,也符合国家全民阅读的号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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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公元二○一九年
乡村的夜晚是小老头儿和老老头儿都喜欢的,坐在院子里,或者站在阳台上,仰头就能看到满天的星星。对于老人而言,他们看到的满天星与孩子眼中的不同,与诗人骚客眼中的也不同。尤其是老老头儿,看过《新闻联播》后,天也黑了,星星出来了,老老头儿开始他的自言自语。他教了一辈子历史,有资格与星星对话,与往事干杯。他虽然不需要听众,但是,在这样的乡间夜晚,黑灯瞎火,小老头儿除了做一个聆听者,他能往哪里去呢?
陈大先第一次来到水阳江,还是一九四一年的冬天。陈大先硕士毕业于上海大同大学水利系,毕业后留校在水利研究所工作。水阳江是长江的支流之一,每年洪水季节,江水直冲三湖、湖阳等县的圩堤,首当其冲的就是丹阳圩。为免水患,光绪年间,本地圩民建筑了水阳江水牮。水牮由两部分组成,一为“九牮八垱”,二为鳡鱼嘴分水牮。前者作用是固堤护堤,后者功能为分水。垒石为壁的称“牮”,夯土为墙的称“垱”,共筑有九牮八垱。据传九牮的基核,都奠有真牛大小的铁牛,牮墙均是条石砌成,条石之间是用本地糯米米浆兑入江沙灌注,牢不可破。每牮之间建有垱,两牮相距十米左右,水阳江洪水到此,锐可当、势可阻,暴戾脾气陡减,从那以后,两县圩田有了保障。以丹阳圩为例,水牮筑成后,历史上只有两次溃堤记载。水牮是长江流域圩民智慧和劳动的结晶,也是陈大先的课题研究对象。
陈大先到了三湖县城。三湖县大半是圩区,小半是山区。其时三湖县是日占区,汉奸在县城设立了伪县政府,但共产党在山区、国民党在圩区,也都建立了自己的县政府。陈大先手持文书,去伪县政府报备,人家根本顾不上理睬他,他在小旅馆待了三天,雇了一辆驴车,独自朝丹阳圩出发。既然伪官府靠不住,他到了上元村干脆找本地乡绅。村人引他去了族长刘金奎家,刘金奎既是刘姓族长,也是清末最后一批乡试秀才。刘族长听说过“德先生”“赛先生”的主张,对陈大先礼遇有加,敬重之余,老先生包揽了陈大先的吃住,并委派一名家丁刘黑皮听陈先生调遣,随时随地保护这位“赛先生”。
应该说,在那兵荒马乱的岁月,能遇到刘金奎,陈大先的运气不错。
冬天是丹阳湖的枯水季节,湖底大半裸露在蓝天之下。刘黑皮说,春天一到,湖草能长到一人多高,人在湖草中穿行,一不小心眼睛就让草尖啄了。刘黑皮不光是族长的家丁,还是丹阳乡远近闻名的拳师,是上元村民团团长。刘黑皮说,三国时期,三湖地区是孙权的领地,丹阳湖是周瑜的军马场。陈大先只听说过草原上有军马场,第一次听说湖畔也曾经是古军马场,觉得新鲜。这一天,陈大先要在头牮的石壁上做一个水位线标尺,以后水涨水落,看一眼就心中了然。枯水期是做标尺的最佳时节,刘黑皮先去了水阳镇,又去了县城,洋漆店都关了门,人心惶惶,老板们都无心做生意,关门大吉。还是刘黑皮出了个主意,先用黑炭做标尺标数,再刷几遍桐油,晒几个日头,应该能长久保持。本地木船防水侵蚀,都是扛船上岸,在船身刷几遍桐油。陈大先觉得这主意不错,赞赏刘黑皮智勇双全。两人正忙活间,湖滩上走来几个人。战乱期间,防人之心不可无,刘黑皮掏出驳壳枪,喝住来者:什么人?对方立即卧倒,一个女声说,请问这位是陈老师陈大先先生吗?刘黑皮收了枪,答,正是。一个姑娘立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枯叶和灰尘,说,我是陈老师的学生,钱中英。陈大先耳闻,急忙下了木梯,迎上来握手,说,幸会,真想不到能在这里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