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周岁》:
就剩下一个唐冬青了。唐冬青是陈伊琴的铁杆,没有谁能在她面前说陈伊琴一个“不”字,一说她就翻脸,扭头就走,连李小蕾那样有算计的人也拿她没办法,知道她油盐不进,只好随她去。李小蕾也是拉拢过她的,对她有说有笑,还给她吃话梅糖,可是唐冬青对她很警惕,不吃她给的东西,一见她走近脸就板成了一块铁板,李小蕾只好邀她一起扔沙包。唐冬青扔沙包是一绝,她力气大,出手快,不仅狠而且准。但是和李小蕾她从来不好好扔,每次不是扔在自己脚尖前,就是扔得远远的,扔了几把李小蕾说没劲就不跟她玩了。李小蕾还邀她一起跳皮筋、捉迷藏,不过唐冬青都是木木的,冷冷的,她想说的话始终没机会说出口。
陈伊琴还是扬着脸走路,后面跟着唐冬青。但是陈伊琴其实已经很气虚,课间她不再坐在课桌上叽叽喳喳说话,因为没什么人听她说了。在舞台上她依然大红大紫,光彩夺目,在班上她却是少言少语,落落寡合。夜晚和白天,陈伊琴的生活反差极大。唐冬青看在眼里,心里很替她难过。唐冬青还没有学过“寂寞”这个词,却已经替陈伊琴有了这样的感觉。她对待陈伊琴比以前更加小心谨慎,许多话都不随便说了,怕不留神伤着陈伊琴。凡事她绝对地站在陈伊琴一边,与她同仇敌忾。尤其是面对李小蕾她们的指指戳戳,她比陈伊琴还要敏感。常常陈伊琴还没感觉没反应,她早已经为她气炸了肺,连杀掉她们的心都有了。
每天还是一样的上学放学,回家的时候陈伊琴仍然排西路队,唐冬青仍然排东路队。不过现在的西路队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光彩,陈伊琴一个人斜挎着书包站在队列里,不声不响的。以前她可是话特别多,而且到处有人伸长了脖子叫她。唐冬青看陈伊琴现在这个冷冷清清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相反,东路队却变得热闹起来,原来不怎么说话的几个女同学老是扎在一起说个没完,队伍排得不直不说,中间还常常鼓起一个大鼓包,被管路队的老师说过好几次。这几个爱说的女生当中挑头的就是李小蕾,她叽叽喳喳的劲头一点不亚于以前的陈伊琴。管路队的老师指着李小蕾说:“现在陈伊琴不说了,你倒是说起来了!”不过里面的原委她半点也不知道。
排在路队里的唐冬青远远地望着陈伊琴,陈伊琴不看她,她低着头,或者眼睛看着别的方向。东路队里站着许多陈伊琴的敌人,陈伊琴当然不朝这边看,还要故意把头扭过去。不过东路队里因为有许多陈伊琴的嚣张的敌人,东路队的面貌也改观了,变得生气勃勃的。唐冬青排在队列里面再不觉得灰溜溜和抬不起头来了。
陈伊琴和唐冬青真正好起来是在陈伊琴成了孤家寡人之后。以前陈伊琴让唐冬青跟着她是抬举唐冬青,她和唐冬青在一起玩是俯就唐冬青,唐冬青替她做作业、演出的时候替她拿衣服她都没觉得有什么,唐冬青处处顺着她,她也觉得很自然。现在忽然之间谁也不理她了,如果没有唐冬青,课间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不在时老师留的作业也没人告诉她,晚上自然更不会有人陪着她去演出了,唐冬青的可贵就全显出来了。而且唐冬青的好只是对她一个人的,班上这么多人,就从来没见她对另一个人这样过。陈伊琴觉得自己以前不太瞧得起唐冬青是不应该的,以前觉得唐冬青有点贱也是不应该的。一个人只对一个人好这个人是不能算贱的,陈伊琴迅速地改变了对唐冬青的看法。再说了,唐冬青的学习成绩还远比她好得多,不久前还当上了小组长,陈伊琴想想自己看不起她实在没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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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2月第三稿
——聂震宁,第十、十一、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中国作协全国委员会名誉委员,中国韬奋基金会理事长,中国出版协会副理事长,《旅伴文库》总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