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
朱亦敏、刘龙珍、施莉娜和张引娣,是住在同一条石库门弄堂的邻居。从小学、初中都是同班同学,初中毕业后又一起到崇明农场在一个大田班里务农。是上海人所称从小玩到大的“小姊妹”,也即是在二十世纪起所称的“闺蜜”。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至八十年代
江苏路上人来人往,车流不息。
上海市第三中学大门前,同学们扬臂奋力敲起强烈节奏的阵阵鼓点,震人心魄。悬挂在篮球架上的高音喇叭里唱着高亢激昂的毛主席语录歌“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歌声在操场上空回旋,响彻在操场上每一个人的耳畔。学校大门上悬挂着大红横幅标语“热烈欢送70届同学到农场去接受再教育”。在这幅横幅下一批又一批同学踏上了上山下乡的路途。
上海市第三中学前身是源自美国基督教圣公会创办的上海圣玛利亚女校和基督教南方监理公会创办的上海中西女校的百年老校。民国时期是蜚声海内外的女子贵族学校。这个学校里培养出了很多民国时期的名人,宋家三姐妹、张爱玲等都曾经就读于这个学校。当时在上海就有大学“圣约翰”,女校有“中西”的盛誉。1952年改为上海市三女中后,也培养了大批科学家、医学专家、艺术家、实业家和社会活动家等杰出女性。“文革”期间的所谓“反封建、破四旧”,才改为男女同校的上海市第三中学,简称市三中学。
市三中学的校园里热闹非凡,欧陆建筑风格的教学大楼前的操场上,站满了熙熙攘攘将要去崇明农场的学生,以及前来送行的家长和同学。男生和女生基本上都穿着草绿式的仿制军装,或蓝色的大翻领运动衫裤。很少有女生穿着花裙子和花衬衫,给人群里沉闷的蓝绿色增添了一点色彩。基本上每个去崇明农场的同学都背着一个圆形桶状的“马桶包”。脚下堆放着樟木箱、皮箱等大大小小的行李包。
尽管在崇明岛农场务农,跟到云南、贵州、江西、安徽、黑龙江农村插队落户相比有天壤之别,且离家距离很近。尽管他们己十六、七岁,但是在家长的眼里,他们永远还是乳臭未干的孩子,现在将要离家到农村去自立生活,总归是一百个不放心!
“龙珍,去了要照顾好自己。别再咋咋呼呼的,要和同学搞好关系哦。到了目的地,记得马上给家里写信。”刘爸爸在家里是最疼这个女儿了,他是个钢铁工人有着坚强的意志,但是俗话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小情人”看来也是永恒的话题了。他抚着刘龙珍的肩头,忍不住流露出恋恋不舍的情感,他的眼眶有点泛红了。
“阿囡,你和引娣、亦敏要聚拢在一起哦。还有和施莉娜远一点,施莉娜这只‘拉三’(沪语,指生活作风不正当的女孩)和男生东搭搭、西搭搭。你不要受她的影响哦。自己身体自己当心,离家以后,你只有自己照顾自己了。特别是月经来了,不能干重活,不能沾冷水。以前都是妈妈在关照你,今后妈是顾不上你了。”刘龙珍的妈妈拉着她的手,抽噎着关照她。
“妈我晓得了。施莉娜怎么啦?做啥这样讲人家啦。就你烦,你也不要多关照了。多讲人家,难过勿啦?”刘龙珍被她妈说的眼眶有点湿润了。施莉娜只不过性格开朗,并不忌讳和男生过往,其实她也没有和男生有什么过界的举动,人家就背后叫她拉三。施莉娜是她最要好的小姊妹,别人对她的贬低,是刘龙珍最戳心戳肺的。她说话总是直来直去的,没有直接表示对妈妈关切的回应,却又怼了妈,也不知道这么说会伤了妈妈的心。
刘龙珍父亲老家是安徽阜阳的,1938年国民党为了挡住日寇西进南下,在郑州花园口炸开黄河大堤,淹没了河南、皖北和苏北40余县的大片土地。他逃难来到上海,在山东人开的铁匠铺打铁谋生,后来娶了铁匠铺老板的女儿。解放后铁匠铺关门,他进了钢铁厂成了钢铁工人,母亲在里弄加工组工作,家里有兄弟姐妹五人,她是家里的老二。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妹妹及弟弟。人多收入少,家里经济状况拮据是可想而知的。往往吃过晚饭后,在15支光电灯泡昏暗的灯光下一家人围坐在桌子旁,帮着妈妈糊从火柴厂领来的火柴盒,挣点钱聊补家用。
她穿着简单,衣服裤子基本上是哥哥穿剩下来的,那个年代时兴的是军装,所以衣服还可以男女通用。裤子就男女有别了,女士裤子的门襟都是在右侧裤缝上开个叉,用扣子扣上的侧门襟。家里就叫张引娣爸爸将男式前门襟缝起来,在右侧裤缝上开叉就是她穿的了。再热的天气没有见她穿过裙子、短裤。齐耳的短发透着干练,一副中性的装扮。同学们给她起了个绰号“假小子”。
她的血液里流着中原大地和山东人基因,脾气耿直。也许她在家里是女孩中最大,在家里担当起老大的角色,养成了她好斗争胜,讲义气、直率,特别好面子的性格脾气。她说话节奏特快,语气干脆利落。如果她认为不符合自己愿望的事,肯定立马怼回去。她说话不讲究方式,往往好心好意的话,在她的嘴里出来成了责备的语气,在别人听来,因为不顺耳而难以接受,让人觉得面子上下不来而得罪了人,所以也有同学背后叫她“杠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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