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了一跳
当枣树上一颗颗青色的枣儿开始泛白,有的甚至泛出浅浅的紫红时,顾盼盼小学毕业了。
和村里所有小学生一样,顾盼盼是在村里读的小学。村小学里只有一位老师——刀老师,傣族人。刀老师的最高学历是小学。小学毕业的刀老师做了老师,而且教所有年级的所有学科——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外面的老师不愿意到山里来当老师,而村里再也找不出比刀老师更有学问的人了。
家里哥哥、姐姐、弟弟的名字都是妈妈起的,只有顾盼盼例外。顾盼盼的名字是刀老师起的。只是在好长一段时间里,顾盼盼不知道刀老师为什么要给她起这么一个洋气的名字。
爸爸妈妈压根就没有想过让顾盼盼去镇上的中学读初中,就像当初电灯和茶花小学毕业时一样。
电灯是顾盼盼的二哥,茶花是顾盼盼的二姐。
“一个女娃识那么多字够了!”这是爸爸说的话。
妈妈的意思也很明确,顾盼盼接下来该帮她做各种活计了,闲来还要跟她学习女红,最起码得学会缝补衣服,等将来到了婆家,一家老小的衣服、鞋子破了得缝缝补补呀。这是一个女人过日子的基本“功课”。
顾盼盼不能因为有了一个洋气的名字,就跟别人不一样了。倘若破了例,以后车子小学毕业了是不是也得去镇上读初中?
车子是顾盼盼的弟弟。 村里的孩子小学一毕业,他们的读书生涯就被画上了句号。这已经很不错了,当初枣花和房子都没有读过小学,在他们该读书的年龄,村里还没有办小学。
枣花是顾盼盼的大姐,房子是顾盼盼的大哥。
村里的孩子不去镇上读书的真正原因,一方面是路程太远,而且只能步行,单趟需要近四个小时,平常要住在学校里,一个月只放一次假,一次休息两天;另一方面是上学需要钱,学杂费、生活费,哪一样都要钱。钱打哪儿来呢?到时候恐怕需要砸锅卖铁了。一个孩子上学就要砸锅卖铁,要是再有一个孩子到镇里上学,到时候还能砸什么卖呀?
顾盼盼也没有想过她能到镇上读书,做中学生。
那天午饭后,顾盼盼爬到一棵枣树上,看枣儿能不能吃。在摘下一颗枣儿丢进嘴巴里的时候,她看见一个戴着草帽、背着绿色挎包的人朝村里走来。
顾盼盼认识那人,他是邮递员。
邮递员难得到村里来一次,有时候他们一年都看不见邮递员的影子,因为邮寄到村里的信件实在是太少了。真要有的话,邮递员会把普通的信件放在邮局,等村里的人去镇上赶集了,再托他们捎带回来。前年的秋天,邮递员就让人捎带一封信给他们家,是妈妈老家安徽那边寄来的,到达妈妈的手上已经是三个月之后。这是一封报平安的信,告诉妈妈外公、外婆的身体很好,不要挂念;告诉妈妈家里责任地里出的粮食多得吃不完,多余的粮食便拿到集市上卖。
这一封信既让妈妈高兴,也让妈妈惆怅。妈妈上一次回老家还是五六年前,是带着大哥回去的。除了大哥,顾盼盼他们谁也没有去过安徽,更别说见外公、外婆、舅舅他们了。
待在大山里,出一次远门真的很不容易。
在顾盼盼犹豫着要不要从树上下来时,邮递员在村口喊了:“刘红梅家的,来取挂号信,还有包裹!快点儿!”
邮递员喊得很不耐烦,他摘下头上的帽子当扇子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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