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仙配
孟苇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走进电视台的直播室,并面对许多她从不认识的人进行“欢乐速配”。
记忆里,最早的一次登台演出是在幼儿园,那时她还是一个很小的女孩子,穿着镶绿牙子的连衣裙,头上扎着粉红的蝴蝶结。春天的某个早晨,孟苇和三个小朋友就像花朵一样,坐着乡里的拖拉机来到了县城的礼堂里。这是一次面向全县妇女的汇报演出,她们的节目是《三句半》。在胖老师手鼓的伴奏下,四个小孩像小老鼠一样跑上舞台,变换队形,交叉跑动。她至今还记得用稚嫩的童音念出的台词:党中央发号召,计划生育要搞好,一对夫妻一个孩,不少!
有一次在大学里,孟苇和同宿舍的女孩子讲起了这件事情,女孩子们推挤着笑个不停。其实小时候,除了唱《让我们荡起双桨》之外,几乎每个人都做过“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这样的事情。想来多好笑,那是多么可爱又听话的一群祖国的花朵啊。
孟苇读了一所师范大学的中文系,女孩多,男生少。大学里经常举办晚会,孟苇也时不时地登台表演,主要是唱歌。许多同学说她名字起得好,加上一个字就是孟庭苇,每次晚会大家都起哄让红歌星“孟庭苇”来一个。巧得很,孟苇长得真有点像那个孟庭苇,文静又有清纯感,唱《冬季到台北来看雨》的时候,抒情的音色更是像极了。不过孟苇并非那种爱出风头的女孩,某种程度上她还相当淑女。她喜欢到图书馆找个角落看书,四年大学几乎没逃过课。周末偶尔也和女孩们去舞厅转转,用吸管吮雪碧。也和男孩跳舞,但不滥交朋友。所以大学毕业,在许多女孩被冠以“公共汽车”的荣誉称号之后,孟苇在同学们心中的形象仍然美好。大学四年如同断代历史,飘然揭过了,如果没有那次未果的恋爱的话,她的大学生活应该算是很圆满的了。
校园里盛产爱情,总之,在一千种可能中,孟苇和一个男孩在大二的时候相识并互通姓名。那个季节杨花漫天飞,他们因幸福而流泪,因爱慕而接了无数的吻。
大四的时候,他们却分手了。没有什么大的原因,几次争吵,一点误会,互相赌气不搭理,时间一长竟渐渐疏离了。就像磁铁一样,离得太远反而脱离了磁场。爱情也因现场而有意义,人不在场,爱情就无所适从了。孟苇觉得爱情真的脆弱,一点小事就可以败坏它。大学里,她曾读过苏童的一篇小说,写一个男孩到女孩家吃饭,因为不小心放了一个屁,女孩就和他分手了。那时候她还觉得好笑,如今也只有叹气了。
大学毕业,孟苇离开了那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的一所学校里做了教师。同事在她一分配来的时候就热心地给她介绍对象,她笑笑婉拒了。同教研组的好朋友胡红梅问她是不是还怀念大学男朋友,她坚决否认。但事实上,大学时光虽短,却如风行水上,波动纹摇;又如海滩遗贝,圈圈有痕。初恋的一切都是刻骨铭心的。她只不过不愿在提起这段往事时沉溺于过去罢了。她在师范学校里工作了两年,按部就班的生活渐渐地尘封了那些岁月。那树林里的欢笑早已退守到校园的黄昏里,那舞厅里的万千脚印呢,早已不知又为谁的脚步重叠、碾碎,不留声息。她的生活是平静的,甚至有点平淡。她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人们要过不平淡的生活,就要增加点什么,或者减少点什么。一个还算漂亮的女孩子,二十五岁,到底谁会为她的爱情增加点什么呢?
孟苇,你别傻乎乎的了。女人三十豆腐渣,赶快找个男朋友吧。
胡红梅有一天看电视的时候忽然说。教研室里有台彩电,她们几个单身的女孩经常凑在那里看一个叫《欢乐速配》的综艺节目,其实就是现场给男女配对。这类节目不知什么时候风行各大卫视,据说是继宠物、“伟哥”之后的又一流行时尚。<欢乐速配》在这个城市里的收视率相当高,大家为电视台提供了一个合法偷看别人恋爱的机会而兴奋不已。
小孟,我们这里边,就你长得漂亮,我们一致推举你参加《欢乐速配》。
别取笑,上去丢死人了。你们看上面几个女的,呆头呆脑的,能嫁出去吗。
我有个疑问,那些配对的男女,以后能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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