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利尼自传》:
枢机主教德·美第奇,也就是后来的教皇克莱门特七世①,经我父亲请求把我们召回佛罗伦萨。我父亲有一个学生,这个家伙受其邪恶本性的驱使,向枢机主教建议把我送到博洛尼亚去,让我跟着那里的一个大师学习音乐,以提高我的演奏水平。这位大师名叫安东尼奥,在演奏乐器上确实是一把好手。枢机主教对我父亲说,如果把我送到博洛尼亚,他会给我写推荐信并给予帮助。父亲对这一天赐良机高兴得要死,毫不犹豫地就把我送去了。我也很想见见世面,电就欣然上路。
一到博洛尼亚,我就跟着一个自称笛手埃尔科莱师傅的人干活儿,开始凭手艺挣钱。同时我每天都要去上音乐课,几个星期以后,演奏那可恶的乐器竟然进步很大,但我在金匠手艺上进步更大。枢机主教没有给我一点帮助,我就和一个博洛尼亚书稿装饰匠住在一起,他名叫希皮奥内·卡瓦莱蒂,家住在巴拉甘圣母街。我在这里开始绘画,为一个犹太人干活儿,他名叫格拉齐亚迪奥,我从他手里挣了不少钱。
过了六个月,我回到佛罗伦萨,我父亲原来的学生、那个叫皮耶罗的笛手非常生气。为了让我父亲高兴,我就到皮耶罗家里去,和他弟弟吉罗拉莫一块儿演奏短号和长笛。吉罗拉莫比皮耶罗小几岁,是个很善良、很有德行的人,和他哥哥大不一样。
有一天,父亲来到皮耶罗家里听我们演奏,对我的表演感到欣喜万分,赞叹道:
“我要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一定要把你培养成一个优秀音乐家。”
皮耶罗倒是说出了实话:
“你的本韦努托如果能投身于金匠业,将来得到的名利会比吹笛子多得多。”
一听这话我父亲就很生气,他发现我和皮耶罗的观点完全一样。父亲动了肝火,冲皮耶罗吼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我的希望之路上设置重重障碍,是你让我丢掉了在宫里的职位,对我恩将仇报。我让你得到了职位,你却让我丢了职位。我教会了你所有的演奏技巧,你却不让我儿子听我的话。你记住我的预言:我不说几年了,也不说几个月了,我敢说用不了几个星期,你就会因为忘恩负义而把自己毁了。”
皮耶罗回答说:
“乔瓦尼师傅,多数人一老都会有点疯,你也是这样,我并不感到奇怪。你把所有财产都挥霍一空,一点也不考虑你子女的需要。而我恰恰相反。我留给子女很多东西,他们完全可以救济你的子女。”
我父亲反驳道:
“坏树从来不结好果,而只能结出坏果。我再告诉你,你这个人坏,你的子女会又傻又穷,会卑躬屈膝地向我的子女乞求施舍,我的子女才华出众,也极为富有。”
说完这话,我父亲就离开了皮耶罗家,两人都嘟嘟哝哝地说了些气话。我站在父亲一边,就和父亲一块儿走了,对父亲说我随时准备报复那个恶棍对他的侮辱,只要他允许我学习设计艺术。父亲回答说:
“亲爱的孩子,当年我也是个优秀画家。但你在繁重的劳动之后为了消遣,为了我这个父亲对你的爱,我生了你、养了你,教你学会了最值得称道的技艺,你哪怕是为了消遣,是吧,你就不能答应有时候会摸一摸笛子,摸一摸富有魅力的短号,痛痛快快地吹它一阵子,享受一下音乐的乐趣吗?”
我答应会这样做,出于对他的爱我会非常乐意。好心的父亲就说,我所拥有的杰出才华,就是对仇人羞辱的最有力的报复。
说过这话还不到一个月,前面提到的那个皮耶罗在学习路上他家的一幢房子里建地窖。有一天,皮耶罗和几个朋友站在一楼正在建的地窖边上,他开始谈论起他师傅,也就是我父亲,他正重复着我父亲的那一番话,我父亲说他会毁了自己。这话刚一出口,他站的地板突然塌陷。这或是因为地窖建得差,或是由于天主的神力,他老人家并不是非要等到星期六才还债的。和他一齐掉下去的有石头和砖块,把他的两条腿砸断了,而和他在一起的朋友都站在塌陷处的边缘,一点也没有受到伤害。大家都惊叹不已,尤其是他刚刚以轻蔑的语气重复过那一预言。
我父亲听到了这一消息,就拿着剑去看皮耶罗,当着他父亲——领主宫的小号手尼古拉奥·达·沃尔泰拉的面说道:
“噢,皮耶罗,我最亲爱的学生,对你的不幸我深感悲痛。但你应该还记得,不久前我是提醒过你的,而且我还说过你我孩子之间的关系,这些话总有一天也会应验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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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