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本书是吕思勉先生的代表性著作“四部断代史”之一,畅销百年,依然是当代全面了解秦汉史的必读书目。
秦汉作为大一统帝国的起源,是中国古代政治、文化、经济等各方面的草创时期,对后世影响深刻而漫长。本书以四史等正史为基础,内容严谨可靠,既有通贯的格局,又有细节的斟酌。全面将秦汉王朝的统一与衰败呈现在读者面前。对学习秦汉史的各个方面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2、本版在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思勉人文高等研究院张耕华教授的指导下,增补了文下注,导读,以及插图和手稿。
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思勉人文高等研究院张耕华长期致力于吕思勉遗著的整理工作,对吕思勉著作有极深的研究。本版印制,张耕华教授增补了篇章,并撰写导读,引导读者了解、阅读本书,领悟历史和文本本身的精妙。张耕华教授。还提供了吕思勉先生各时期的照片、手稿,此次出版一并付印,留给读者缅怀先生,和感受先生严谨的写作、治学精神。
3、精装印制,设计大气典雅,采用大开本大字体,既可亲子护眼阅读,又有收藏价值。
吕思勉著作受制于体量庞大,市面上多采用小开本小字号设计以节约成本。本书采用大开本大字体设计,极大提高了阅读舒适度,既不伤眼,还可随书记录笔记,且适合亲子阅读。同时精装印制,设计大气典雅,极有收藏价值。
自来治史学者,莫不以周、秦之间为史事之一大界,此特就政治言之耳。若就社会组织言,实当以新、汉之间为大界。盖人非役物无以自养,非能群无以役物。邃古之世,人有协力以对物,而无因物以相争,此实人性之本然,亦为治世之大道。然人道之推行,不能不为外物所格。人之相人偶,本可以至于无穷也,而所处之境限之,则争夺相杀之祸,有不能免者矣。争夺相杀之局,不外两端:一恃强力夺人之所有以自奉,或役人劳作以自养。其群之组织,既皆取与战斗相应;见侵夺之群,亦不得不以战斗应之;率天下而唯战斗之务。于是和亲康乐之风,渺焉无存;诛求抑压之事,扇而弥甚。始仅行于群与群之间者,继遂推衍而及于群之内,而小康之世所谓伦纪者立,而人与人相处之道苦矣。又其一为财力。人之役物也,利于分工,而其所以能分工,则由其能协力,此自邃古已然。然协力以役物,仅限于部族之内,至两部族相遇,则非争夺,亦必以交易之道行之,而交易之道,则各求自利。交易愈盛,则分工益密,相与协力之人愈众,所耗之力愈少,所生之利愈多,人之欲利,如水就下,故商业之兴,沛乎莫之能御。然部族之中,各有分职,无所谓为己,亦无所谓为人,有协力以对物,而无因物以相争之风,则自此泯矣。盖商业之兴也,使山陬海遖,不知谁何之人,咸能通功易事,分工协力之途愈广,所生之利愈饶,其利也;而其相交易也,人人以损人利己之道行之,于是损人利己之风,亦遍于山陬海遖,人人之利害若相反,此则其害也,语曰:“作始也简,将毕也巨。”至于人自私其所有,而恃其多财,或善自封殖以相陵轹,而其祸有不忍言者矣。由前之说,今人所谓封建势力。由后之说,则今人所谓资本势力也。封建之暴,尤甚于资本,故人必先求去之。晚周以来,盖封建势力日微,而资本势力方兴之会。封建势力,如死灰之不可复燃矣,而或不知其不可燃而欲燃之;资本势力,如洪水之不可遽湮也,而或不知其不可湮而欲湮之;此为晚周至先汉扰攘之由。至新室亡,人咸知其局之不易变,或且以为不可变,言治者但务去泰去甚,以求苟安,不敢作根本变革之想矣。故曰:以社会组织论,实当以新、汉之间为大界也。
《汉书·货殖传》曰:“昔先王之制,自天子、公、侯、卿、大夫、士,至于皂、隶、抱关击柝者,其爵禄、奉养、宫室、车服、棺椁、祭祀、死生之制。各有差品,小不得僭大,贱不得逾贵。夫然,故上下序而民志定。于是辩其土地、川泽、丘陵、衍沃、原隰之宜、教民种树、畜养五谷、六畜,及至鱼鳖、鸟兽、閒蒲、材干、器械之资,所以养生、送终之具,靡不皆育。育之以时,而用之有节。草木未落,斧斤不入于山林;豺獭未祭,网不布于野泽;鹰隼未击,銲弋不施于隧。既顺时而取物,然犹山不茬蘖,泽不伐夭,蹵鱼颬卵,咸有常禁。所以顺时宣气,蕃阜庶物,蓄足功用,如此之备也。然后四民因其土宜,各任智力,夙兴夜寐,以治其业,相与通功易事,交利而俱赡,非有征发期会,而远近咸足。故《易》曰‘后以财成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备物致用,立成器以为天下利,莫大乎圣人’。……及周室衰,礼法堕。诸侯刻桷、丹楹,大夫山节、藻,八佾舞于庭,《雍》彻于堂,其流至乎士庶人,莫不离制而弃本。稼穑之民少,商旅之民多,谷不足而货有余。陵夷至乎桓、文之后,礼谊大坏,上下相冒;国异政,家殊俗;嗜欲不制,僭差无极。于是商通难得之货,工作无用之器,士设反道之行,以追时好而取世资。伪民背实而要名,奸夫犯害而求利。篡弑取国者为王公,圉夺成家者为雄桀。礼谊不足以拘君子,刑戮不足以威小人。富者木土被文锦,犬马余肉粟,而贫者褐不完,菽饮水。其为编户齐民同列,而以财力相君,虽为仆虏,犹无愠色。故夫饰变诈为奸轨者,自足乎一世之间;守道循理者,不免于饥寒之患。其教自上兴,由法度之无限也。”此文最能道出东周以后社会之变迁,及其时之人之见解。盖其所称古代之美,一在役物之有其方,一则人与人相处之得其道。此实大同之世所留诒,而非小康之世,世及为礼之大人所能为,《先秦史》已言之。然世运既降为小,治理之权既操于所谓大人者之手,人遂误以此等治法为此大人之所为,拨乱世,反之正,亦唯得位乘时者是望。其实世无不自利之党类,望王公大人及所谓士君子者,以行太平大同之道,正如与虎谋皮。然治不至于太平大同,则终潜伏扰乱之因;其所谓治者,终不过苟安一时,而其决裂亦终不可免;此孔子所以仅许为小康也。先秦诸子,亦非不知此义,然如农家、道家等,徒陈高义,而不知所以致之之方。墨家、法家等,则取救一时之弊,而于根本之计,有所不暇及。儒家、阴阳家等,知治化之当分等级,且知其当以渐而升矣,然又不知世无不自利之党类,即欲进于升平,亦非人民自为谋不可,而欲使在上者为之代谋,遂不免与虎谋皮之诮。此其所以陈义虽高,用心虽苦,而卒不得其当也。参看《先秦史》第十五章第五节,秦汉之世,先秦诸子之言,流风未沫,士盖无不欲以其所学移易天下者。新室之所为,非王巨君等一二人之私见,而其时有志于治平者之公言也。一击不中,大乱随之,根本之计,自此乃无人敢言,言之亦莫或见听矣。此则资本势力正当如日方升之时,有非人力之所能为者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