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中世纪史大家的经典之作
讲述千年帝国的兴衰成败
一本书读懂拜占庭帝国
第2章
君士坦丁堡
(328—330年)
随着拜占庭城的陷落与李锡尼乌斯的失败,罗马世界再度统一由一位君主统治。自从戴克里先将帝国的省份交给同僚共治之后的37年间,不曾出现过统一的局面。多达六人、少至两人的皇帝们统治着不同的地区,他们统治方针有别,治理效果也各异。君士坦丁得以战胜对手,其原因除了有他的军事才能,还同样有他的管理与外交天赋。君士坦丁依靠实际行动给世界历史带来的深远影响,更是超越了许多才智远胜于他的征服者和立法者。他是个独立、自强而冷酷的人,就像他伟大的先辈奥古斯都,或者普鲁士的腓特烈大帝。
尽管他身上的罗马血统颇为寡淡,但君士坦丁在各种意义上都称得上典型的罗马人。坚定、冷峻、沉稳、不知疲倦,这些让早年的帝国纵横天下的特质,在他的身上都有所体现。尽管性格上是罗马人,他却完全不认同罗马人的身份。他出生在多瑙河畔,在亚洲和高卢的宫廷与军营之中成长,因而得以全然免于像许多的先辈一样,对台伯河畔的那座城市旧日光辉抱以迷信的尊崇。对他而言,意大利只不过是他广阔国土中的一个二流省份而已。当他划分帝国交给继承人之时,他把高卢交给了自己最年长也最受宠信的儿子,而意大利则交给了幼子。此前也有皇帝无视了罗马城:蛮族出身的马克西米努斯一世居住在莱茵河与多瑙河流域,政治家戴克里先则把尼科米底亚作为主要的居所。但还没有人敢建造一座足以挑战罗马城的城市,而把罗马降格为一个行省的首府。此前的皇帝在远方居住,是因为形势所迫,要安排边境的战争与偏远省份的管理,而君士坦丁则要建立一座与罗马相当、影响整个文明世界的大都市,这里不是皇帝的行营或离宫,而是帝国的首都,是罗马世界的政治与商业中心。
一百多年以来,罗马对帝国皇帝而言都是最不便利的居所,他们面前最大的问题就是需要击退蛮族对巴尔干半岛接连不断的侵袭;莱茵河与幼发拉底河流域的边境冲突,尽管确实存在,但终究是疥癣之疾。罗马位于亚平宁半岛的深处,条件恶劣的海港使其难以开展航运;而阿尔卑斯山又将这里和帝国的其他地区隔开,距离多瑙河河岸和西尔米乌姆与辛吉杜努姆等要塞太过遥远,而那里则是最需要皇帝亲征前往的地方。与波斯反反复复的战争只是小麻烦,称不上危急,波斯军队至今也没有突入到距离边境仅有200英里的安条克,然而巴尔干半岛的哥特人已经深入帝国腹地,劫掠了雅典和塞萨洛尼基。
掌控整个罗马世界,承担如此重担的君士坦丁,能力完全足以看出这一时代的重大需求:为帝国寻找更便利的行政与军事中心。他想要的是能够从陆路与海路便利抵达的地点——即使有了条条大路,罗马也无法满足这一要求——这个地点需要能够监控多瑙河地区,还不能离东方各省太远;应有足够的地利,在面对北方蛮族的入侵时能够作为牢不可破的兵工厂与堡垒;与此同时又应当与边境的纷扰保持距离,保证皇室能够生活在安稳与华丽之中。史学家提到了君士坦丁曾考虑过的许多城市。首先是他的出生地,摩拉瓦河畔的奈索斯(尼什),位于巴尔干半岛腹地。然而奈索斯并不符合要求:那里距离边境太近,距离海洋太远。萨尔迪卡(今保加利亚的索菲亚)也有同样的问题。奈索斯尚且还与皇帝的早年生活有关,而萨尔迪卡连这一优势都不具备。马尔马拉海东端的尼科米底亚拥有漫长的海湾,在各种意义上都是较好的选址,而且此前也有皇帝在这里久居。但尼科米底亚的所有优势,拜占庭都加倍出色,而且君士坦丁也不希望自己的新首都处于先辈戴克里先的阴影下。此外,他近来最信任的基督徒们曾经遭受戴克里先与伽勒里乌斯的迫害。君士坦丁最后考虑的伊利昂,除了传说时代的辉煌,以及罗马的神话作者向来宣称是特洛伊的埃涅阿斯建立了罗马之外,再无突出之处。这里离海虽近,却并无良港,而且距离赫勒斯滂海峡太远,无法有效控制黑海的出口。
而对拜占庭城,君士坦丁再熟悉不过了。他曾经在城外安营扎寨长达数月之久,因而必然清楚这座城市周边地区的全部情况,并细致观察了该城的所有军事上的优势。因此,选择这座古墨伽拉人的城市作为新首都,可谓再合适不过了。然而罗马世界在听闻他的选择后依然大为惊诧,拜占庭城向来只是黑海贸易的大型港口和重要的地方堡垒,而要将帝国首都定址于此,尚不能服众。很难想象把这里变为帝国首都的所在地。
当君士坦丁决定排除巴尔干半岛的其他城市,把拜占庭城定为首都之后,他便一如既往地勤奋而细致地投入了工作。他采用古罗马的风格,郑重地巡行新城一圈并划定城池边界。此后的一个传说生动地描绘了这一计划的宏大:皇帝率领朝廷众臣步行前进,用他的枪尖划出城市的界线。他沿着金角湾一路向西,离出发点旧拜占庭城城门已有2英里多的距离,随从们也愈发惊异于他计划的宏大。最终群臣发现,皇帝划定的区域已经超过了帝国首都所需求的面积。但君士坦丁回头斥责随从:“我要继续前进,直到无形地指引我的神明认为可以停下为止。”在神秘预感的指引之下,皇帝一路走到距离拜占庭城东端3英里的位置,这时他才调转方向,将马尔马拉海与金角湾之间的半岛,以及半岛上的七座山,全部纳入城中。
君士坦丁在323年攻城时的军营所在地,即旧城城外的高地,被定为新城市的市集区。他在那里树立了金色的里程碑,上面将刻上前往东方各地的距离。作为“世界的中心点”,这一“大里程碑”并不是一块石碑,而是类似神庙的小型建筑,七根石柱支撑着屋顶,皇帝的雕像,以及他颇受尊敬的母亲——皈依基督教的皇太后海伦娜的雕像,均陈列其中。
拜占庭旧城的东南部分被君士坦丁划为宫殿的所在地。所有的民房均被拆毁,空出150英亩的区域,在这里不但建造了他的皇宫系统,还设计了宽敞的花园和娱乐场。从博斯普鲁斯海峡与马尔马拉海相接处的灯塔为起点,在距离海岸线约一英里处向内陆平行延伸出一堵墙,将皇宫与城市分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