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体概论》:
现代通信和影视技术把人类社会变成可复制、可演示的机械事件,神圣的东西消失了,生活被纳入千篇一律的统一的形式之中。在文化工业中,个性成为虚幻的,“一个没有制服的人已经给人一种不再归属于此世的不现实的印象”。“制服”是人之为人的表征。个人只有当自己与普遍的社会一致时,他才能容忍个性处于虚幻的处境,人失去了审美的维度,变成单向度的人。在单维度的社会里,人们找不到一块栖息灵魂的“林中净土”、一条可供心灵散步的“林中路”。
2.孤独
异化的感觉在一次又一次的“浪潮”中加剧,人终于感到即使处于人群中,自己也是个陌生人,自己被多重异化了。
就自然而言,工业时代人类征服和改造自然的能力与日俱增,原始时代的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发展到人与自然的相互对抗,人与自然的关系不再是天人感应的“亲生态”,而是天然对抗的“仇生态”,人虽然创造、发明了种种更新的、更佳的方法来征服自然,但却陷入那些错误复杂方法的迷津中,而未能觉察到这些方法只有实现人的目的才有意义。人的内部自然也发生分裂:一方面,感性与理性早已分裂;另一方面,在马克斯·韦伯看来,理性可分为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在现代社会里,以科技为标志的工具理性排斥价值理性,工具理性无限膨胀,知识和思想变为产生成果的工具。传统的作为、寻求正常生活与幸福的条件变了质,成为一种在市场交易、广告宣传及其他方面操纵别人和自己的工具。阿多诺认为,工具理性和交换原则紧密相关。根据交换原则,每一事物在普遍交换中被视为与另外的事物抽象的等值,等值的结果是个人的死亡,个人被纳入形形色色的集体的行为主体之中。依工具理性行事,这就产生了这个时代的精神困境:生命失去意义。
就机器而言,人与机器毫不相干,人从中得不到乐趣。人虽然成为大自然的主宰,却沦为自己创造出来的机器的奴隶,个人沦落为机器的一个部件。其中,个人被当作“物”来对待,成为最大限度谋求利润的工具,我只有创造一个“物”,才能通过我创造的对象证实我的存在价值。自我分裂了自身,打破了自身原始的统一性。整个技术的、机械化的过程就是存在被遗忘的过程。全部物化其实是一种忘却。
因而,人类生活在本质上是孤独的,彻底的孤独,这种孤独并不意味着一种环境的缺乏,而毋宁说人在与自己周围环境的关系中是明显孤立的。“异化”了的主体被它的“异化”了的存在所吞没。只存在一个向度,它以各种形式无所不在。
3.看与听
正如本雅明所洞见的,工业化带来的新技术、新生产和消费方式的所有变化,已经改变了整个人类的感知方式。
在看、听、读、写等功能中,看与听的感知方式空前扩张和扭曲。不可否认,在工业化时代,看与听的东西较以往任何时代大大丰富,但文化产品以信息方式而不是以内容方式存在,因此,与其说是看与听的感知方式的革命,不如说是感知方式的退化。
就“看”而论,工业时代以前的“看”是主动的看,眼与心合二为一,“看”是对“看”的对象的精神触摸,“看”书就是“读”书,就是阅读理解,“看”是动态的、参与性的,是一种视觉思维,这种知觉经验是一种复杂的连接关系,是一种观看者与可见的世界的彼此进入。观看者赋予可见的世界以声音、景象和动感,“可见的”激发意象和隐喻,使观看者从想象和经验中衍生出丰富的意义。“看”融入体会、思索、想象、情感,观看者达到一种经验交流、一种高峰体验。但是看电影、看电视就不一样,眼睛是媒介,影视是眼睛的节目、是眼睛的艺术,影视既是对眼睛的解放,也是对观众自由想象的侵犯。在视觉文化下,看只是眼睛在游弋,捕捉变幻莫测的画面,“看”是被动的看,不由自主地陷入看的世界中,一切由看的事物驾驭和控制,是看的对象对视觉的驯服。“看”是旁观的、静态的,并以观看者的消逝为代价。观看者的生活兴趣中心从不可见的世界转向可见的世界,可见的世界是无需对话、无需思想的世界。这样,眼与心分离了,看不见的隐匿在看得见的后面。一方面,现实生活越来越与影视不可区分,艺术与现实生活的距离越来越小;另一方面,在看电视、看电影的过程中,“看”与“看”的对象的距离消失了。“看”的对象操纵着眼睛,“看”出来的东西只不过是影像而非事情本身,“看”的东西没有给观看者留下想象和反思的余地,这就消解了“看”与“看”的对象的审美距离。丹尼尔·贝尔一语中的:“声音和景象,尤其是后者,组织了美学,统率了观众。”
就“听”而论,生存论意义上是倾听消失。人在听觉文化下丧失了“听力”。“听”不能启导思,“听”离生存体认、离生命世界、离历史越来越远。一切为“听”而“听”,“听”到技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听”到生活世界的喧嚣和躁动的声音;可“听”不到那些日益逼近的真理和可能性的声音,“听”不到那种深埋已久的理解的声音,并“沐浴在它们的光芒之中”。阿多诺认为:“音乐拜物教的直接结果是听力退化,这意味着人们越来越没有能力全神贯注于任何东西,只能享受最平庸的、被缩短和被改编的乐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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