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战仁，华东师范大学城市与区域科学学院博士，中科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博士后，广东财经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国际商务系主任、区域经济学硕士点导师组长。主要从事国际经济、创新经济、区域经济及空间经济研究。主持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浙江省自然科学基金、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基金、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中国博士后基金等省部级及以上课题6项。主持地方决策咨询及规划课题20余项。出版专著3部。在《科学学研究》《世界经济研究》《人口与经济》《地理科学》《经济地理》等CSSCI收录期刊上发表论文数十篇。

一、 知识经济与跨国公司全球竞争战略转型

    当今世界，知识和技术已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最关键因素，知识和技术创新是经济发展最基本的动力。与传统工业社会不一样，在知识经济年代，创新知识的重要性不仅表现在知识资源的全要素生产效率的促进方面，还表现在知识更新周期的日益缩短方面。在知识经济时代，任何一家企业都不能保持对国际领先技术的完全控制，企业的持续竞争力将主要体现在对知识、技术等的动态发展方面。企业以以往经验为基础建立的全球竞争战略模式将不得不做出根本性的调整。

面对知识经济年代，知识更新周期缩短及知识存在形式的变化，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出现，是跨国公司在新时代推出的一项重要战略。作为跨国公司组织的一项重要内容，研发是跨国公司保持技术长期动态领先必须付出的一项成本。在跨国公司传统组织的全球生产网络分工中，出于降低知识外泄的风险，及维持对竞争国家的控制目的，跨国公司通常把研发放在母国，维持一个从产品研发到产品加工组装的传统国际分工格局。但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知识更新周期的缩短及知识存在形式的变化，决定了任何一个国家或企业都不能仅仅依靠本国或本企业的力量去进行技术创新。一个国家或一家企业即使拥有创新所需要的所有要素，但面对不断加快的技术更新速度，它们利用自身力量最终研发出来的技术，可能很难再满足瞬息万变的市场需求。要维持自身的竞争力，不管是一个国家，还是一家企业，均需要充分利用外部技术资源，通过将竞争企业或竞争国家纳入受自己控制的研发合作体系中，最终才能达到利用竞争者研发创新要素与降低竞争者研发挑战的结合。

可以说，站在跨国公司组织的国际分工格局调整角度，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动力，既是跨国公司面对知识更新周期缩短的挑战，出于整合全球优势研发创新要素，以加快自身的技术更新速度的目的所致，也可能寄托了跨国公司特别是发达国家跨国公司重组国际分工格局的目的。在传统的国际分工格局中，发达国家跨国公司通常通过控制国际分工的研发环节或营销环节，来达到控制已嵌入全球分工的发展中国家企业的目的。在这种由发达国家跨国公司控制主导的国际分工中，发达国家跨国公司通常将研发放在发达的母国进行，但是面对知识更新周期日益缩短的挑战，发达国家跨国公司传统关起门的研发创新模式已很难实现对竞争国家企业研发控制的目的，发达国家跨国公司需要改变其传统的研发竞争模式。立足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竞争的战略转型，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是不是蕴含了新的战略考量？是不是寄托了跨国公司其他更深层次的战略考虑？这些问题值得学者关注。由于研发在发达国家企业维持对发展中国家企业控制中的重要作用，发达国家企业对外的研发投资可能并不能说明发达国家跨国公司对竞争企业的控制出现了松动。与此相反，面对知识更新周期不断缩短及知识存在形式发生变化的挑战，发达国家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目的，很有可能是通过进一步提高自身在国际分工中的位置，将竞争企业纳入受自己控制的国际研发合作体系中，以达到对发展中国家企业优势研发创新要素的整合及继续维持对发展中国家企业研发控制的目的结合。

目前，世界一些主要国家跨国公司对外研发投资空间网络组织构建，其目的已突破跨国公司传统的国际产品生产价值增值环节分工要素整合范畴。很多国家跨国公司已将自身对外研发投资的空间网络组织构建，上升到国际分工重构高度。跨国公司的目的，是继打造传统的国际产品生产价值增值环节分工链，将国际分工深化发展到跨国公司对外投资组织分工的单个研发价值增值环节内部。为此，本书将构建新的研究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动力的概念框架体系。

二、 全球化与跨国公司研发的全球日益成网

跨国公司国际研发投资的出现，既是经济、科技全球化进一步深入的外在表征，也是跨国公司面对知识更新周期日益缩短的挑战，适时推出的一个新的全球化举措。作为一个新的全球化行为，跨国公司在研发方面的对外直接投资早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就拉开帷幕。据阿撤卡哇（Asakawa，2001）的研究，20世纪30年代欧洲和美国的跨国公司在海外研发的总支出已占同期研发总支出的7%。从全球范围看，世界上几乎所有的大型电子信息公司都在美国硅谷建立了子公司，或者在印度班加罗尔成立办事处。

但在全球化的不同阶段，跨国公司对外研发投资的全球空间组织进程在不同阶段表现出了不同的特点。20世纪80年代以前，跨国公司对外的研发投资以“母国基础利用型”为主，跨国公司海外研发投资机构的主要职责是对母国知识在东道国市场环境中的适应性进行调整。由于“母国基础利用型”特点，跨国公司海外研发投资整合东道国优势研发创新要素目的不明显。在此阶段，跨国公司的海外研发投资节点之间不存在“点”到“点”的协同对接关系，跨国公司在海外的研发投资是一个个相对孤立的物理组织节点，相互之间还不存在从“点”到“线”、从“线”到“面”的空间网络组织关系。尽管在此阶段，跨国公司对外的研发投资分工格局打破了跨国公司传统以母国为研发基地的对外投资分工格局，但在此阶段跨国公司仍维持从企业产品技术研发到企业产品加工生产的传统国际分工对接链条。在此阶段，跨国公司尚不存在海外研发之间的空间协同对接问题。跨国公司海外研发以企业现有的基础知识利用为主。

但面对知识更新周期缩短的挑战，跨国公司不再满足于基础研发知识从母国到东道国的单向对接传递。随着全球化的进一步深化发展，跨国公司继在海外投入满足技术本地改造服务需求的研发投资之后，加大了以新知识获取为目的的对外研发投资力度。跨国公司对外研发投资的目的，是将自身主导的国际分工进一步深入到单个的研发价值增值环节。在此阶段，跨国公司的对外研发投资不再是一个简单的知识转移单元，而是一个知识创造单元。跨国公司除了需要注意跨国公司对外研发投资与跨国公司传统全球生产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对接外，还需要注意跨国公司在东道国的各研发投资节点间的协同。跨国公司的海外研发投资日益成网。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发展，为世界一些主要国家及企业提供了整合世界各国优势研发创新要素，继续维持对竞争国家及企业研发控制的制度基础和组织的可能。

那么，依据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最大范围整合东道国研发创新要素，及继续维持与跨国公司传统全球生产网络投资空间组织对接的目的，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与跨国公司传统全球生产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是完全割裂的，还是存在某种联系？它内部有没有存在一种相对独立的系统结构？由于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整合知识的特殊性，及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与跨国公司传统全球生产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等存在的多重对接，对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系统结构的研究，应将跨国公司对外的研发投资组织活动，作为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网络投资组织形式予以展开。遗憾的是，尽管大部分研究已基本达成一致，认为跨国公司新兴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是重要的，跨国公司新兴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发展满足了世界一些主要国家及企业不断增加的国际研发要素整合需求，但是目前即使对世界一些主要国家跨国公司新兴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研究，也很少做到将跨国企业对外的研发投资组织活动，作为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网络投资组织形式，对其内部的空间网络投资组织系统结构及过程等展开深入研究。现有研究大多是将研发作为跨国公司组织对外投资分工的一个依附环节，对跨国公司新兴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动力、系统构成等展开研究。而作为一个价值增值环节，既然在世界一些主要国家跨国公司对外投资组织分工的单个研发价值增值环节内部也出现了跨国研发要素整合需要，那么相对于跨国公司传统的空间网络投资组织形式，比如跨国公司传统的全球生产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形式，跨国公司新兴的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特点又是怎样的？

有怎样的空间组织动力，就有怎样的空间组织过程。目前，跨国公司新兴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已经成为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网络投资组织形式，与跨国公司全球销售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及跨国公司传统全球生产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并列为跨国公司三大对外投资的空间网络组织形式。本书将在整体分析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的动力之后，将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作为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网络投资组织过程，对其内部的系统构成及布局区位问题等展开研究。本书将尝试为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提供一个相对统一的过程及结构框架。

三、 国际价值等价分工调整与东道国研发低端锁定

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打破了跨国公司传统上主要以母国为研发基地的对外投资分布格局。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变革，一方面可满足跨国公司开放式创新的需要。面对知识更新周期日益缩短的时代挑战，为网罗创新资源，降低创新成本，提高创新效益，突破国家和地区的界限，在全球范围内组织研发资源，转移研发产出的过程，已经成为跨国公司变封闭式创新为开放式创新的必然选择。另一方面，跨国公司打破传统的对外投资分工格局，在母国以外的东道国，开始布局研发投资活动的举措，则让跨国公司投资的东道国特别是跨国公司投资的发展中东道国，看到了嵌入国际研发分工高位的希望，这是在发达国家跨国公司曾经主导组建的国际分工中所看不到的。很多国家特别是发展中国家提出了加大吸引发达国家跨国公司国际研发投资的政策举措。它们的目的就在于通过参与主要由发达国家跨国公司投资主导的国际研发分工，提升本国在国际分工中的位置。

近年来，世界各国都出台了鼓励本国企业嵌入发达国家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中的政策。中国也鼓励企业“走出去”做研发投资，相继出台了多项政策，鼓励企业走出国门。2015年中国共产党十八届中央委员会召开的第五次全体会议，以及2016年颁布的《“十三五”国家科技创新规划》，都要求中国企业把握世界科技前沿发展态势，主动嵌入主要由发达国家跨国公司投资主导的全球研发创新网络中，以通过合作全面增强中国的自主创新能力。中国的北京、上海等城市已经成为发达国家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重要的节点城市，并且出于重塑自身产业发展新动力的考虑，中国部分跨国经营企业对外研发投资布局的空间网络组织态势也日趋明显。

但遗憾的是，为规避先进研发技术可能外泄的风险，维持竞争领先优势，发达国家跨国公司主导推进的全球研发价值等级分工体系，并不一定能推动东道国实现国际分工位置提高的目的。面对知识更新周期缩短及知识存在形式发生变化的挑战，发达国家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目的，是以退为进，通过进一步提高在国际分工中的位置，将竞争企业纳入受自己控制的国际研发合作分工体系中，最终达到整合发展中国家研发创新要素及继续维持对发展中国家竞争企业研发控制的结合。在发达国家跨国公司构建的这种新型国际研发分工中，发展中国家不仅很难通过合作研发获得简单的知识溢出，更很难实现通过合作研发一举改变自身长期处于国际分工低位的目的。

至于其中原因，这是由发达国家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特殊的空间组织管理及特殊的空间组织分工决定的。首先，在特殊的空间组织管理方面，在研发方面开展实质性的合作是就近获得发达国家跨国公司知识溢出的前提，但为了独占知识产权，发达国家跨国公司海外研发网点大部分选择单独整体投资形成，在管理运行方式上自成体系。由于当地企业很难嵌入，发展中国家企业希望通过合作研发就近获得知识溢出，从而提高自身研发实力的做法，无疑是水中捞月，看似可能，实则成功可能性不高；而另一方面，在特殊的空间组织分工方面，发达国家跨国公司组织的跨国研发合作是有研发等级分工的，往往呈金字塔形结构。在这种以发达国家跨国公司为媒质、呈金字塔形的跨国研发分工中，发达国家企业往往处于金字塔塔顶位置，掌握研发价值链高端核心环节。由于发达国家跨国公司海外研发网点目前多从事公司外围技术的开发研究（peripheral R&D），这样即使有发展中国家企业介入，发展中国家也不能希冀以此达到提高国际分工位置目的，发展中国家反而因此应更加警惕出现新的研发被低端锁定的问题，这容易从源头上“掐死”发展中国家研发升级的希望。

那么，作为发展中国家，中国企业在参与主要由发达国家跨国公司组建的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分工过程中，要不要当心在单个研发价值增值环节出现新的被发达国家跨国公司低端锁定的问题？效仿西方发达国家经验，中国企业又如何才能提高自身对外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绩效？……中国跨国企业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发展，同样为理论工作者提出了许多新的研究课题。本书将以跨国公司新兴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加快发展为判断，首先从整体角度，重新探讨跨国公司新兴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动力。然后，深入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内部，展开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系统构成、过程、区位等问题研究。最后，跳出微观的企业视角，分析影响一国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嵌入位置的因素。在全球研发要素整合日益重要及跨国公司新兴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日趋成形的今天，研究预期对完善跨国公司对外投资的空间组织分工理论并充实中国经济学、地理学、管理学的研究内容具有重要学术价值，对科学引导中国企业全球研发创新要素整合绩效提高、提升中国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嵌入位置也具有重要的现实指导意义。

序

第一章 研究背景与问题提出

第一节 研究的经济背景

一、 知识经济与跨国公司全球竞争战略转型

二、 全球化与跨国公司研发的全球日益成网

三、 国际价值等价分工调整与东道国研发低端锁定

第二节 研究的学术背景

第三节 研究目的和意义

第四节 研究方法和研究思路

第五节 研究框架和内容安排

第二章 研究综述

第一节 研究缘起

第二节 跨国公司传统全球生产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研究

一、 跨国公司传统全球生产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动力

二、 跨国公司传统全球生产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过程

三、 跨国公司传统全球生产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区位

四、 跨国公司传统全球生产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嵌入及等级结构

第三节 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研究

一、 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影响研究

二、 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动力及区位研究

三、 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区位实证研究

四、 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嵌入研究

第四节 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在中国的空间组织研究 

第五节 小结

第三章 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动力

第一节 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动因 

一、 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演变

二、 跨国公司新兴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发展动力

第二节 跨国公司新兴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影响

第三节 跨国公司新兴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动力再探

一、 发达国家跨国公司对全球生产控制转移的全球创新价值链证据 

二、 发达国家跨国公司全球研发价值等级分工收益分配证据

第四节 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结构及过程研究启示

第五节 小结

第四章 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结构及过程

第一节 理论渊源及文献述评

第二节 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系统解构

第三节 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过程及影响因素

第四节 多网络系统下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对中国的借鉴

一、 国外企业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经验借鉴

二、 中国企业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模式设计

第五节 小结

第五章 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区位

第一节 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区位决定研究框架

一、 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区位决定研究理论渊源

二、 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区位决定研究的因素重构 

第二节 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区位决定因素的直观分析

一、 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区位因素直观分析方法

二、 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区位因素直观分析结果 

第三节 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区位决定因素的实证分析

一、 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区位因素实证设计

二、 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区位因素实证结果

第四节 小结

第六章 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嵌入及位置因素

第一节 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的空间组织国家嵌入分析

一、 理论研究基础

二、 位置因素选取

三、 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国家嵌入位置因素实证设计

四、 结果与讨论

第二节 中国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嵌入位置分析

一、 中国对外引资政策优惠体系的历史演变

二、 中国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等级嵌入位置结构 

三、 中国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嵌入的位置因素 

第三节 中国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的自主创新发展基础检测

一、 跨国公司全球研发网络投资空间组织对中国作用的检验模型

二、 实证结果与分析

第四节 小结

第七章 结论与展望

第一节 主要结论和政策建议

第二节 创新之处与学术贡献

第三节 本研究的局限及未来研究方向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