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
我们生活在一个动荡的时代。过去10年间，世界经济既遭受了金融危机、主权债务问题、政治冲突和移民危机的冲击，也受到了最近仇外情绪和保护主义抬头等因素的影响。这些问题引发了关于世界现状以及经济学是否有能力应对这些挑战的重大问题。这些经济和政治危机与突发事件是一些更深层次的潜在问题的表现吗？在这个反思的时刻，经济学作为一门学科，是否让我们觉得失望？这是许多人都在关注的问题，也是促使世界银行召开此次会议的原因，本书便以此为依据。我们决定邀请一些业内最优秀的人才——塑造了现代经济学的经济学家——通过一系列论文来思考经济状况与世界状况。我们进行了为期两天的审议会议：作者提交论文后，一群杰出的经济学家对这些论文展开评论；同时，大量观众与他们进行了对话和辩论。本书就是这两天的审议会议的成果。
20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至少在“西方”，经济学界就新古典经济学达成了合理的共识。美国和西欧在战后经历了快速的经济增长。在经济上，亚洲仍是一个沉睡的巨人，苏联凭因其独特的经济体系毫发未损，非洲国家刚刚掀起摆脱殖民统治的独立浪潮。发展经济学按照阿瑟·刘易斯爵士（Sir Arthur Lewis）提出的思路，将研究重点放在结构转型上；同时，依附理论应运而生，认为全球资本主义制度本质上旨在操纵发展中国家。尽管在新古典主义上达成了共识，但是一些经济学家认为，先进的数学和工程技术可以让社会规划者以最佳方式设定经济增长与发展的道路。
如果按下历史的快进键，我们便能看到全球经济在过去的25年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变化。最近一次的全球化浪潮导致全球价值链集约化。现在，一些最发达的经济体都集中在亚洲。首先便是日本，新加坡、韩国、中国的台湾和香港紧随其后。到了20世纪80年代中期，中国成为增长的领跑者。近几年，印度和越南的增长速度堪称典范。苏联已不复存在。（包括拉丁美洲国家在内的）许多中等收入国家已经取得了社会进步，然而，严重的收入不平等现象依然存在，如何在新的全球背景下参与竞争的这项挑战也依然存在。非洲已经从债务减免中受益，实现了增长并降低了贫困率，尽管非洲各国的发展速度不一且不稳定。快速的技术变革既带来了技术飞跃的机遇，也带来了如何适应的挑战。
正如本书所述，经济学界已经通过学习实践经验、挑战传统假定、开发全新技术和使用大数据等方式，适应了世界的变化。20世纪80年代，西方大学的一种主流观点是，所有经济体都一样，发展中国家只需“把价格搞对”就行，因此发展经济学这一研究领域日渐式微。但自那以后，随着发展中经济体在全球舞台上的地位日益突出，发展经济学已成为经济学中最具活力的领域之一，在全新的统计技术以及将经济理论与经验方法相结合的能力等方面尤是如此。
尽管存在这些变化和适应过程，2008年爆发的金融危机仍然造成了旷日持久的经济衰退，给世界经济留下了至今仍未愈合的伤疤。这些伤疤表明，经济学界仍然面临着重大的智力和研究挑战。本次会议的动机之一就是应对这些挑战。
随着时间的推移，经济学的社会目标与该专业的规范性假定也发生了变化。原本只狭隘地关注国内生产总值的经济学家逐渐认识到，有必要创建一个关于人类福利与能力的更广泛的概念。就连世界银行也决定将其任务目标从发展和减贫扩大到更直接的减少不平等，即“共同繁荣”。本书是我们站在这些变化的交汇点对经济学所做的评价。
遗憾的是，肯尼斯·阿罗没能等到本书出版的那一天。肯尼斯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思想家之一。这位经济学巨匠的影响从20世纪下半叶一直延续到21世纪初。他以极具影响力的演讲拉开了此次世界银行会议的序幕。肯尼斯·阿罗于2017年2月21日辞世，享年95岁。离去前，他仍在为本书撰写论文。他始终与本书的编辑们保持着联系，直至生命的最后几周。尽管肯尼斯未能写完全文，但是经过一番考虑，我们仍然决定在书中收录这篇文章。我们既不想越俎代庖，也不愿遗漏他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份文稿。感谢拉里·萨默斯（Larry Summers），他帮助我们稍稍编辑了这篇文章；我们也对它作了一些显而易见的更正，不过，在这一过程中，我们始终谨慎地秉持不改变肯尼斯原意的原则。因此，论文的某些部分显然并不完整。我们希望这一章能为所有读者带来益处，因为作为一位经济学家，肯尼斯协助塑造了现代经济学的许多内容。事实上，我们认为可以将本书的第一部分——由肯尼斯·阿罗、阿玛蒂亚·森和约瑟夫·斯蒂格利茨所撰写的三篇综述性文章——视作对现代经济学理论基础的简短总结。
指南
本书前言之后的导论阐述了20世纪中叶学界就新古典主义达成共识之前的知识基础。这一历史视角提醒我们，理论和直觉在指导我们如何理解经济学方面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即使在当前数据更加丰富、统计分析更加完善的时代也是如此。导论表明，对于弥补关键的知识鸿沟和制定能够提高人类福祉的政策而言，理论和经验都至关重要。
导论之后，全书正文共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经济学基础理论。20世纪的经济理论——或者说新古典经济学——以一般均衡理论与福利经济学这两大支柱为基础，并于20世纪中叶达到巅峰。第一部分的三篇文章出自三位诺贝尔奖获得者之手。肯尼斯·阿罗与阿玛蒂亚·森分别阐述了均衡与福利这两大支柱。阿罗教授撰写的第一章是他留下的遗稿。它带领我们回顾了经济理论中一些关键思想的起源，追溯了约翰·斯图尔特·密尔（John Stuart Mill）与奥古斯丁·古诺（Augustin Courno）的思想以及“需求曲线”的诞生——这一概念成为经济学的一个核心思想。阿罗教授细数了经济思想的历史，正是这段历史塑造了一般均衡的形式特征并证明了其存在与最优性，这些都体现在福利经济学的两个基本定理之中。他和吉拉德·德布鲁（Gerard Debreu）于1954年发表在《计量经济学》（Econometrica）上的论文是经济学上的一个伟大突破。肯尼斯·阿罗在第一章中指出，我们在将这些抽象想法转变为决策时应该小心谨慎。他提醒我们，经济学不同于天文学等科学：在经济学中，我们自己就是我们试图理解的系统的参与者。因此，我们距离分析对象太近了，可能因而无法窥得全貌，或者说我们的观点可能存有偏见。
阿玛蒂亚·森在个体选择与社会福利方面做出了开创性贡献，其基础研究主要针对经济学与哲学的交叉领域。一个突出的例子就是有名的“自由悖论”，这两个领域中的大量文献均得益于这一理论。森在本书第二章介绍了理性决策与社会福利理论的历史。他指出，18世纪末的早期理论家有两个关注点：避免威权主义和避免武断。森的这一章是阿罗所撰写的第一章的续篇。正如阿罗教授是一般均衡理论中的关键人物一样，森也凭借其著名的“不可能定理”为社会选择理论提供了最初的推动力。可以说，森教授是顶尖的社会选择理论家，他将阿罗的著作与19世纪约翰·斯图尔特·密尔的研究联系在一起。森从庇古（Pigou）于1920年出版的经典著作《福利经济学》（The Economics of Welfare）切入福利经济学这一领域。与社会选择理论不同，福利经济学的哲学渊源是边沁（Bentham）的功利主义方法，因此，它侧重于社会中个体效用的总和。森指出，对这些效用分配的忽视反映了“一个事关重大，涉及伦理、政治的局部盲区”，并进一步阐述了如何补救这种忽视。这部分对于理性选择和福利经济学的重要论述，对经济学和哲学专业的学生以及试图开拓新领域的研究人员都大有裨益。
前 言 / 1
考希克·巴苏、大卫·罗森布拉特、克劳迪娅·塞普尔维达
导论：经济现状，世界现状 / 13
考希克·巴苏
I 理论基础
1 均衡、福利与信息 / 3
肯尼斯·阿罗
2 社会选择与福利经济学 / 30
阿玛蒂亚·森
3 信息经济学革命：过去与未来 / 88
约瑟夫·斯蒂格利茨
II 宏观经济稳定与增长
4 从长期通胀到长期通缩：聚焦二战以来的预期和流动性混乱 / 145
古勒莫·卡尔沃
5 全球流动性与顺周期性 / 203
申铉松
6 从熊彼特经济学说看增长与发展 / 251
菲利普·阿吉翁
III 研究与探索的新领域
7 气候变化、发展、贫困与经济学 / 295
萨姆·范克豪泽、尼古拉斯·斯特恩
8 以行为为依据 / 351
凯斯·R. 桑斯坦
9 道德：进化基础和政策影响 / 394
英格拉·阿尔杰、乔根·W. 威布尔
10 随机对照试验对发展经济学研究及发展政策的影响 / 447
阿比吉特·维纳亚克·班纳吉、埃丝特·迪弗洛、迈克尔·克雷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