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驹十五讲/七里河讲堂》:
第一讲 人见人爱张伯驹
张伯驹出生于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正月二十二日。家居河南省项城市(县)秣陵镇(原项城县县城)闫楼村,距县城仅3里之遥。
张伯驹谱名家骐,字伯驹,后即以字行。初号冻云楼主,而立后改号“丛碧”,又号“好好先生”“春游主人”“重瞳乡人”等。但张伯驹作画、作文多署“丛碧”,久而久之,人们便以“丛碧”为其字,如他的女婿楼宇栋在《张伯驹小传》中说:“张伯驹字丛碧,别号好好先生。”他的女儿张传綵也在《我的父亲张伯驹》一文中说:“我的父亲张伯驹,字丛碧。”丛碧也的确是个好名字,本意就含有清灵、高远、纯洁、不染凡尘的意蕴。名副其人,张伯驹正是这样的一个人。
要讲张伯驹。还要先从张伯驹的祖辈和父辈们讲起。
祖辈与父亲
张伯驹出生的项城县,地处河南省东南部,与安徽省交界,惯称豫东平原,今属周口市。但其时项城自然条件很差,因地势低洼,交通不便,被人称为“泽国”,是一个偏僻贫穷而又闭塞的地方。
张伯驹的祖上是明朝初年由山西洪洞移民到项城的。其祖上以耕读为业,是经过几代人的勤恳持家、攻读学业,才逐渐富裕,并成为书香之家的。张伯驹的老太爷名叫张致远,字静斋,饱读诗书,应童子试名列前茅,仕途有望,但县太爷放出风声,意在索取贿赂。然而,张家“求仁维克己,羞趋邑宰门”,不吃这一套,因此便断了仕途当官的念头。
张伯驹的爷爷名叫张瑞桢,字恩周,却执意走科举之路,苦读半生,“寒窗四十载,破壁晚登龙”,直到50多岁才中了光绪甲午科(1894)乡试举人。但却止步于此,再无进取,也没当官。
据张伯驹的父亲张镇芳的《张公馨庵墓志铭》记载:“镇芳之父恩周先生,学识渊博,且有文才,但于科举不利,未能人仕,便在家亲自教授镇芳和镇芳之弟锦芳读书,使两子攻苦诵读,既作严父,又是名师。”
下面就讲讲张伯驹的生父张锦芳和和嗣父张镇芳。
张镇芳和张锦芳是亲兄弟。镇芳为兄,但一生没有子女。其弟张锦芳则有四个子女,其子有三,分别是张家骐(张伯驹)、张家骥、张家骏;女儿叫张家芬。
按照乡下的习俗,张家骐,也就是张伯驹,在6岁时被过继给张镇芳。自此以后,他称张镇芳为父亲,称生父为叔父,称生母为婶母。
张锦芳,字纲庵(1872—1936)。晚清廪生,其实就是一个乡间秀才。所谓廪生就是从秀才中选取的优秀者,送到县学中读书,由政府给予一定的补贴者,并不是官职的称谓。虽然他在民国初年曾任过众议院议员,那也只是一个名誉职务。究其一生,就是一位颇有学问,知书达理,诚实谦恭且慷慨豪爽、热心助人的乡间名士。
关于张锦芳一生的故事,流传下来的不少,最突出的就是其勇于救护辛亥革命志士仁人和为人求学中的平易近人与谦虚有礼。这作为名声显赫的张镇芳的弟弟,都是难能可贵的。
张锦芳是一位文学功底深厚,诗文颇有造诣的人。他著有诗集《修竹斋引玉咏》。其中《项城八景》中多有名句,如“珠帘雾卷朝来雨,画栋飞云夕照天”“红雨乱飘岳寺树,绿荫密布野云亭”等,气势不凡。但他谦虚好学,绝不以家世骄人,曾两次走访淮阳县名士朱飞仙,以求在学问上切磋借鉴,可朱飞仙是位不求功名、不慕权势、性格很怪的人,其书画诗被称为“豫东三绝”。第一次朱飞仙外出没见到。第二次张锦芳又亲临朱宅,朱飞仙正在菜园浇水,朱飞仙见到张锦芳后,也没有礼让寒暄,开口便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张锦芳说:“听说朱先生诗作得好,想跟先生和和诗。”朱飞仙又问道:“你的诗属于哪一家?”张锦芳说:“我是乱凑杂学,说不上什么家。”朱飞仙说:“你不人家,跟我和什么诗?”转身又干活去了。张锦芳虽受此冷遇,但并没有恼怒,反而感叹地说:“朱飞仙真清高名士也。”
朱飞仙之所以这样对待张锦芳,是因为他知道张锦芳是张镇芳的弟弟,是官宦子弟,所以不屑一顾。朱飞仙的这种做派未必可取,却让人从中看到了张锦芳的为人。
张锦芳的人品让人称赞,其政治立场和作为更令人敬佩。民国元年,袁世凯任命张镇芳为河南督军时,正是辛亥革命风云激荡之时,革命党人不甘心袁世凯做总统,激烈讨袁。在河南,以闫子固、朱丹陛为首的部分革命党人,预谋炸毁开封军政府的火药库。张镇芳身为河南督军,则极力搜捕,严厉打击革命派,力图稳定中州政局。而此时身为其胞弟的张锦芳,却反其道而行之,极力保护一批青年志士,如项城闫凌云,汝南闫秀峰、马应坦、王懋官等。因此,后来曾任项城县令的朱名昭撰写的《纲庵先生懿行碑》中写道:“各省戒严,党祸益烈。汝南闫秀峰、马应坦、王懋官等牵连阎子固案内,先生极力剖白,咸得无恙。”从这段记载中,可见张锦芳冒险保护革命青年的行为多么可贵。
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张伯驹就是在这样的家庭里生活到6岁,被过继给伯父张镇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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