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以时间为序,以清新温暖的文字,讲述作家三毛孤独恣意的一生。全书细腻地记录了三毛短暂的48年生命中精彩动人的时刻,她因为不会写“懋”字,就把陈懋平改为陈平,她在坟场读书读到昏天暗地,她一身孤勇去西班牙留学,又辗转于德国、美国等地,她一意孤行去撒哈拉沙漠定居,和丈夫荷西经历短暂又惊心动魄的爱情……
她的一生都在离经叛道,一生都在流浪、在感受、在表达。她坚持永远掌控自己的人生,包括在病榻前主动选择死亡。她给世人留下了如此多动人的文字,更给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不断注入精神力量:“人生那么短,抢命似的活是WEI一的方法,我不愿慢吞吞地老死。”
愿你翻开这本书,和三毛一样,勇敢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长夜痛哭
如果没有这次突然而至的遭遇,陈平眼中的学校生活应该还有些情趣。
压抑的情绪让她无法抬起头来,在同学们眼中,陈平纯粹就是个异类,无论从哪里走过,都会引起人群的围观。这样的感觉让人郁闷,却又无处诉说,她真想和蚕一样,把自己深深包裹在茧子中间。
好多时候,陈平是无法决定自己的。她曾经发誓再也不会去学校,可如今还得硬着头皮朝那只“野兽”走去。路上很少有人主动与她打招呼,而她也刻意不与旁人接触。在这样的境况下, 陈平哪里还有心思读书,她琢磨的全是如何应对别人的恶意。
那段时间,陈平死的心思一次又一次地从眼前掠过,想象中那似乎是种解脱,她沉浸其中不能自拔。等父母知道其中原委时, 伤心得老泪纵横,几次想去找老师讨个说法,最终都无奈地放弃了,女儿已经受到了伤害,讨个说法又能怎么样呢?作为父亲的陈嗣庆,把女儿紧紧地抱在怀中不愿放开。
“傻孩子,为什么不说给父母,为什么要自己承受这种压力呢?”他反复地问着陈平。这些天里,他脑子里一直都萦绕着这些事情。
陈平没有吱声,可她从来没想过要让父母出面来解决这些事情。所有的委屈她都可以承受,所有的恐惧她也可以面对。除了对学校的憎恶外,她对谁都表现出漫不经心的状态。
陈平不再希望接触外面的世界,因为只有缩在自己的世界里最安全。她的心理障碍越发严重起来,有时甚至一听到上学,就会昏倒在地而不自知。起先她也有过类似的症状,但那只是不太明显的极端敏感和神经质,绝非现在这般频繁。家人把她送到学校,她一见到桌椅又昏倒了,但送到医院又检查不出原因,一回到家里很快就会变得正常。
陈嗣庆以为女儿在装神弄鬼,耐心地做着思想工作,女儿只是摇头,似乎要把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还是母亲理解女儿。“在她的世界里, 不能忍受虚假,就是这点求真的个性,使她踏踏实实地活着。也许她的生活、她的遭遇不够完美,但我们确知:她没有逃避她的命运,她勇敢地面对人生。”
很快,陈平就再也不用去台湾省立台北第一女子中学就读了。父母经过商量,决定让她休学。
她每天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很少出门见人。即便见人,也只局限于父母和姐弟。“外界如何的春来秋去,在我,已是全然不想知觉了。”最担心的莫过于亲人了,他们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好的解决方案,只能静默地守护在一边。做父母的就是这样,倾尽心力地全程陪护着。
无疑,那段日子十分压抑。家里突然少了开心的话题和氛围, 大家都要围绕着陈平忙碌,而且谁也不愿触及“学校”二字。休养了一段时间后,父母为了让女儿从寡言少语的自闭中走出来, 同时也想让她掌握些知识技能,不要荒废了大好年华,就又转学去了另外一所美国教会学校,可是效果依然不太明显。为了培养她能有些特长,又先后送她去学钢琴、插花等。
这些无奈之举,都饱含着父母的良苦用心。为了让她学琴, 一家人都陪在周围,生怕她会有任何不满意。可是面对着黑白琴键时,除了手足无措外,陈平只能无休止地发着呆。父母们一直含着笑,从来不说一句重话,用眼神给她鼓励和期待。
练琴是枯燥的, 反复练习让陈平无法接受如此这般的折磨。她眼里蓄满了泪水,随着高低起伏的琴键,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爸爸,我实在不想学钢琴了。”她一脸无辜,脸色苍白, 看起来十分疲惫。
“孩子啊,我们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呢?”这句话充满着关切, 却又饱含着无助。她的泪水哗地流了下来,任谁说也止不住。从小到大,陈嗣庆哪里见到过女儿如此伤心,可又不知如何安慰和劝说。两个人坐在钢琴前面,突然间没有了话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父亲开口了:“孩子,你还小,必须要学个一技之长。要不学绘画吧,以后还能混口饭吃。”这已经是他的最低要求了,从小到大,这孩子一直给自己出着各种难题。
陈平机械地点了点头,其实她心里一片混乱。以她的眼光来看,线条色彩和黑白琴键根本没什么区别。但那些请来的老师们却不以为然,如擅长山水的黄君璧,如专攻花鸟的邵幼轩,他们一个个与陈平见过面后,信誓旦旦地打着包票。被逼无奈的她只有面对,什么也不能说,因为她不想让父母伤心。
陈平仍然读书,喜欢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父母开始亲自授课,教她背诵唐诗宋词,教她读英文小说。只想用这样的付出洞开封闭的心房,让阳光照射进去。
但个性十足的陈平仍然无法忍受绘画,她感觉手中握着画笔,始终是种无聊的举动。在她看来,那些线条和色彩,没有任何灵性,甚至在谋杀着一个人的创造力。这难道就是自己要面对的生活吗?她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只是觉得肉体在大家的关切中渐渐死去。当然,也会有开心的事,那就是在无人院落里,自由自在地滑着旱冰,让那有节奏的声音一点一点填满空虚的内心。风轻云淡,可以什么都不用去想,就那么随心所欲,她甚至
熟练到连眼睛都不用睁开,就可以避开前方的各种障碍。也只有这时候,父母才会隔着玻璃相互对视着苦笑一下,然后轻轻抚摸着对方的手。
她好久都没有这般轻松了,那感觉好像在重庆、南京时的生活状态。
陈平的活动空间越来越窄,只局限于那幢日式的建筑中。有时,她一天也不会出门,即便出了门也只是取些必需的物品,而后就重重地把门关上。
她不理会父母,父母也不敢主动地招惹女儿。大家的相处看似平静,其实都特别疲惫。终于有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件事之所以会发生,还是因为陈平觉得自己愧对父母的怜爱。她情愿在别人眼中成为不可思议的怪人,也不愿父母一天天地消瘦。于是这天下午,她美美地睡足了觉,然后用准备好的刀片朝着自己的手腕割去。
身边的音乐响着。当那泛着光亮的刀刃,接触到洁白纤细的手臂时,她竟然没有一丝的畏惧,也没有任何的疼痛。刀锋很快就被鲜血浸泡,再也看不到之前的银色。轻快的音乐一直在屋里萦绕着,传入耳中时却时断时续,到后来她就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有血在悄无声息地流着,从手臂到床单慢慢地浸染着。阳光下, 那血竟像是一幅浓淡相宜的画作。
那一刀下去时,陈平出乎意料地开心,她知道自己会随之解脱,父母也只会痛苦最后一次,然后又会过着习以为常的生活。想到这里时,她身体已经没有了知觉。
窗外的阳光开始变淡,很快就被乌云遮蔽。起风了,风透过窗户将屋里的东西吹得乱七八糟,似乎要吹醒这个轻生的女孩。但是除了凌乱,还是凌乱。
风刚起时,母亲的心思就移到了女儿身上。她放下手中的活, 赶紧上楼去查看门窗。门死活推不开,她大声地叫着女儿的名字, 用手重重地砸着门,门纹丝不动,只有外面的风雨声在无情地肆虐着。
风雨出奇地大,雨水从窗户的缝隙间流了进来,人几乎就出不了门。刚刚到家的陈嗣庆听到楼上的呼叫声,顾不上脱去淋湿的衣服,就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当她看到妻子披头散发的模样, 心里顿时慌乱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他说着把妻子推到一边,用手去开门, 却没想到门锁着。
妻子赶紧上前说:“这孩子睡得死沉,不会出什么事吧?” 两人一商量,合力用身体把门使劲撞开。
门带着风呼地敞开了。两人就看见女儿柔软地躺在床上。缪进兰快步跑过去,一大片的血立即晕花了她的眼,她随即倒在了地上。
陈嗣庆丝毫不敢迟疑,赶紧上前去掐妻子的人中,然后又赶紧抱起女儿朝楼下跑。
“我命苦的女儿啊”,一声长嘶划破天际,很快就消失在了风雨之中。
这个如花似玉的年龄,正是快乐享受生命之际,可谁也不会明白陈平受伤的内心。从孩子送进医院的那刻起,缪进兰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白发也不留情面地往外直冒。这几年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但她清楚自己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抢救的过程是令人揪心的,空荡荡的楼道看不到尽头,像极了夫妻两个人此时的无助心情。
两个人站在手术室外,一直盯着那扇紧闭不开的门,只盼望着它能早些打开,可是没有。一分一秒的时间累积着,就仿佛压在心口的巨石。缪进兰无法喘过气来,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浑身无力,真担心这会成为与女儿的永别。
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弥散在空气中,让每一处的寂静都充满着死亡的气息。这样的沉闷中带着无比的凉意,让人心中简直无法看到任何希望。迷雾般的愁绪缭绕着,让这对夫妇无法舒展开紧锁的眉头。眼前的压抑,已经让他们无法再坚持下去。
不幸中的万幸,在医院的及时救治下,陈平总算从死神手里活了下来,然而手腕上却留下了长长的疤痕。难以想象那钻心疼痛的二十八针,是如何一针一针将逝去的灵魂缝合起来的。
“我自己呢,觉得成了家庭的耻辱,社会的罪人,几度硬闯天堂,要先进去坐在上帝的右手旁。”无疑,这样的做法是轻率的,可对于内心孤独的人来说,自暴自弃结束自己的生命,并不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所以在睁开眼的那刻,她只是埋怨家人为何要救自己的性命。
望着女儿苍白的脸,所有的怨愤都淡然而去。洁白的床单下, 她静默地闭着眼睛,脸上还似乎带着笑容。或许,她突然原谅了自己少不更事的冲动吧?
整个世界是黑色的,却永远闪烁着光,哪怕是内心深处的一丝微光,也为她的生活带来了不易觉察的幸福和满足。这些时日, 陈平已经逐渐习惯不与外界接触,成天宅在屋里,地鼠一样见不得光,甚至有丝毫的动静都会让她惊慌地缩在屋子一角,生怕受到任何的伤害。
父亲是懂女儿的,即便当她内心自闭严重到一定程度时,陈嗣庆也没有生出要放弃的念头来。在大女儿的培养上,他也是和现在一样付出,只希望自己的骨肉能够凭自己的本领立足于社会。他一直试图给二女儿重新营造一处安全的居所。
陈平的脾气越发乖戾起来,她甚至让家人在门和窗户上加了防护栏,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不允许别人来到她的房间。
压抑,让陈家小院的气氛始终凝重。而陈平何尝不懂得父母之心呢?但她更喜欢的是对着玻璃自言自语。除了陈平之外,其他几个孩子也是十分任性,这个要学音乐,那个要学美术。家人们一时也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只得任由他们随性发展。
姐姐陈田心最近心里也很烦,按理说她才通过联考,考上了让人羡慕的第二女中,本是一件开心的事,她却由于不喜欢枯燥无味的数学,思前想后还是放弃了就读的念头,最终调剂到了台北师范学校学习音乐。
陈平出院还没多久,姐姐的生日就到来了。接到盛情邀请后, 她想了想终没有拒绝。晚会那天,一袭白纱的姐姐在灯光的映照下,感觉就像从童话中走出的公主。朋友和同学都围着姐姐说笑, 让以往冷清的小院很快就充满了欢声笑语。在姐姐面前,陈平一直都有着自卑心理。而这个时候,她更是如同被遗忘的小动物, 孤立无援地待在无人的角落中,静静地望着这一切。
纯美的音乐、香甜的蛋糕,让她眼前一片温馨。陈平其实很想与大家一起享受这样的快乐,可内心又极力在排斥着。
晚会临近结束的时候,有位帅气的男孩突然起身,他走到门附近坐定后,打开手边的包,用颜料和笔在画板上描画起来。远远看去,那认真的神情仿佛不是在作画,而像是回忆往事。还不待他画毕,已有人陆续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评论中,只见那男孩满意地站起来,对着画仔细端详片刻后走出了人群。周围的人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生怕自己的评价别人听不到。
陈平也想上前去看看,虽然她并不喜欢画画。好不容易等到人散,她才大胆走上前去。当她面对着这张表现细腻逼真的油画作品时,立即被那粗放的表面效果吸引住了,那强烈的色彩像音乐一样,不仅仅彰显着所要表达的内涵,更重要的是让人于不经意中产生情感共鸣。
画面展示出一幅战争厮杀的血腥场景。两队人马手持着兵刃在交锋。以作品稀薄明亮的色彩,在来去自由的涂抹中,呈现出了与众不同的奔放和戏剧冲突。人们似乎可以从画面的整体效果中,感受到人的愤怒、战马的嘶鸣。
意外的画作欣赏,却渐渐为陈平打开了对于绘画的喜爱之心。长时间的自我封闭,使陈平只能从书中感受到外界的唯美和不同。这幅画让她想起了毕加索的《格尔尼卡》,那是陈列在联合国会议大厅里的一幅抽象作品,用黑、白、灰三色表现出了法西斯的野蛮暴行,警醒着所有的人要热爱和平。那次画展,她是跟随堂哥去的,站在画作面前,他滔滔不绝地讲述着精妙的构图,并用绘画的艺术语言形象地表达着画面中的悲伤和痛苦。
陈平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堂哥拥有如此丰富的绘画知识,也就是那次以后,凡是书中提到的毕加索的作品,她都会去认真玩味,从中挖掘不同的生命力和美。虽然父亲也为自己介绍了几位出色的美术老师,但他们的作品却始终没有像这样打动自己的心。这幅油画,让陈平记住了那个男孩叫陈骕。同时,也让她压
抑的内心有了翩跹的梦想。那种感觉竟然是如此强烈,就像甜蜜的恋爱一样。
第一章 那时我们还年少
一粒沙尘/ 002
岁月静好/ 011
凡尘冷暖/ 021
不慕风物/ 030
疯牛风波/ 039
第二章 离经叛道的天才
萌生爱情/ 050
校园凌辱/ 059
长夜痛哭/ 068
点墨绘情/ 078
文字精神/ 087
第三章 春来人间草木知
尔雅风流/ 098
为情所累/ 109
寂寞灵魂/ 120
宿命相遇/ 132
烟火人间/ 144
第四章 自由不羁的流浪
花开无果/ 156
指尖流沙/ 167
红尘陌上/ 179
凡俗红颜/ 188
重返故里/ 197
第五章 落花时节的重生
异乡故人/ 210
荷西归来/ 219
拥有爱情/ 229
缔结良缘/ 239
婚后生活/ 248
第六章 一声叹息风流去
最美人间/ 258
生命孤独/ 268
滚滚红尘/ 278
最后赴约/ 289
远去雨季/ 298
三毛对生命的看法与常人不同,她相信生命有肉体和死后有灵魂两种形式。她自己理智地选择追求第二阶段的生命形式,我们应尊重她的选择,不用太悲哀。三毛选择自杀,一定有她的道理。
——作家倪匡
三毛是个纯真的人,在她的世界里,不能忍受虚假,就是这点求真的个性,使她踏踏实实的活着。也许她的生活、她的遭遇不够完美,但是我们确知:她没有逃避她的命运,她勇敢的面对人生。 在我这个做母亲的眼中,她非常平凡,不过是我的孩子而已。
——三毛母亲缪进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