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父亲的孩子”
清光绪五年农历八月二十四,也就是1879年10月9日,陈独秀出生在安徽怀宁一户人家中。
这一年,日本侵占了一直隶属中国的琉球群岛,并改名为冲绳,正式并人其版图。在大洋另一端的德国乌尔姆,一个犹太家庭迎来了新的生命,母亲看着襁褓中的孩子欣喜不已,父亲端详了很久,为他取名爱因斯坦。多年以后,当他得知陈独秀被国民党反动政府拘捕时,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名字签在了营救他的请愿书上。
中国近代史的序幕早已缓缓拉开。这一年在外交上,清政府正在处理收复新疆的相关善后事宜;在内政上,洋务运动正在东南各省勃然兴起,古老帝国即将迎来现代化的前夜;在军事上,可以说海内承平,既没有内部的社会阶级起来造反,也没有西方列强开着坚船利炮横加威胁,“同治中兴”虽然已是强弩之末,但仍旧在广袤的社会肌体中残留着一丝余热。
这一年,中国历史如果有什么特别值得书写的大事,那就是陈独秀的出生。这个在安庆怀宁呱呱坠地的孩子,在不久的将来会干出一件又一件改变中国的大事。
陈独秀是地地道道的安庆人,然其祖上则是来自江西江州的“义门陈”,和国学大师陈寅恪先生属于同一个宗支。据现存的《江州义门陈氏宗谱》记载,大约在南宋淳熙年间,陈独秀的先祖由江西江州迁徙到安徽怀宁(今安庆市辖县),到他出生时,已经历了整整十九代人,大约二百年的光景。在传统社会里,作为一个从外地迁徙而来的家族,要想在当地立足,只有靠博取功名。可是,陈氏宗谱中记载,陈独秀的家族“习儒业十二世矣,而功名俱未显”,也就是说,陈家一直都以考取功名为己任,但很不幸,十二代人过去了,还是没有出过一个当官的。
到了陈独秀父亲这一代,情况终于发生了改变。陈独秀的父亲叫陈衍中,兄弟共四人,陈衍中排老三,其上还有两位哥哥陈衍藩和陈衍藻,以及一位弟弟陈衍庶。陈衍藻早亡,陈衍藩一生只谋得一个候补知州的虚衔。陈衍中是优廪贡生,也就是通常意义上的秀才。陈家本来寄希望于陈衍中中了秀才之后能再中举人和进士,这样家族就真正地改头换面了。可是陈衍中在中了秀才之后,没能再取得更好的功名,最后只能以教书为生。陈独秀两岁时,父亲客死于苏州怀宁会馆。陈衍中一生为了家人衣食,大都在外奔波谋生,与妻小聚少离多。加之去世时陈独秀年齿尚幼,因此父亲没有给他留下太深的印象,故而陈独秀后来在文章中写道,自己是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三兄弟都没能担负起振兴家业的重任,只有靠陈衍庶了。陈衍庶不仅考取了秀才,还在光绪元年(公元1875年)中了举人,被授予知县,因治河有功而获得擢升,此后步步高升,在山东、辽宁等地都做过手握实权的地方官。可以说,怀宁陈氏到了陈衍庶这一代,总算真正意义上光大门楣了。
陈衍庶是一个很有才干的人,在数次地方官任上,都颇有政声,能“一昼夜理讼卷三百余件,悉得民隐”,不仅如此,陈衍庶还擅长书画,喜好收藏古玩真迹,家里经常能看到很多历代名家的字画、古籍善本和文物古玩等。更为称奇的是,陈衍庶还十分懂得经商之道,为官之余,在北京、沈阳、杭州、安庆等地都开有商号,还置买了上千亩的田产。陈独秀的家族经过陈衍庶这样一番经营,着实成了“大世家”。
陈衍庶既能为官,又会经商,还擅书画文玩,可谓“文武双全”,唯独膝下无子,原配夫人、继室、侧室都没能为他生一个儿子。因为陈独秀还有一个哥哥陈庆元,故而在陈衍中去世后不久,族中便将陈独秀过继给陈衍庶,做他的嗣子。陈衍庶对陈独秀很是喜爱,从幼年时的私塾到后来数次去日本的费用,都是陈衍庶慷慨支持的,甚至在陈独秀参加革命连累到家人后,陈衍庶仍暗中给予陈独秀经济上的帮助,但陈独秀对此从不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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