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港澳暨海外华文文学教程 第2版》:
王祯和(1940-1990),台湾花莲人,台湾大学外文系毕业,毕业后曾在花莲中学教过英语。后分别任职于台南亚航公司和台北国泰航空公司以及台湾电视公司。自从1961年发表了处女作《鬼·北风·人》至今,已出版小说集《嫁妆一牛车》、《寂寞红》、《三春记》、《香格里拉》以及长篇小说《美人图》、《玫瑰玫瑰我爱你》和中篇小说《人生歌王》等。
王祯和几十年的小说创作,大致可分为三个时期。
20世纪60年代初受台大现代文学社的影响,作品有较浓的现代气息,其代表作为《鬼·北风·人》,是为早期。
60年代中期大致从1967年到1973年为中期,主要是以花莲小人物的命运来反映50-60年代台湾由农业社会向工商社会过渡中的人际关系及冷酷现实。王祯和是花莲人,18岁以前没有离开过故乡,花莲的风土景物在他的童年与少年生活的回忆里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他曾说:我小说中的许多人物都是那个时候印象深刻的人、事、物的累积。他还说:“也许就正因为我也是个‘小人物’吧!他们于我而言是那么亲切!那么熟悉!他们的乐,也是我的乐;他们的辛酸,也是我的辛酸;他们的感受,也是我的感受。”①因此,王祯和深深扎根于台湾深厚的土壤里,描写社会底层渺小人物贫困而卑下的生活。他认为人生本来是可怜又可笑的,人类的一生都在挣扎-让步-挣扎-让步。他对卑微的小人物既有悲叹也有同情,叙述笔调客观冷静,显示出现实的冷酷无情。
1973年后为后期。随着台湾社会政治、经济生活的动荡与变化,他的创作题材也随之发生变化。主要开掘民族主义、爱国主义题材,深入反映由于西化给台湾社会带来的那些崇洋媚外、民族精神沦丧等严重的社会病症,代表作品有《小林来台北》、《美人图》、《玫瑰玫瑰我爱你》等。在这几部作品中,王祯和运用喜剧的手法来描述“上班族”知识分子的生活与灵魂,用文学形象的方式表现了两种文化即西方资本主义的城市文化与中国本土的乡村文化在人性的层面上造成的矛盾冲突。这些作品与70年代黄春明的同类题材譬如《莎哟娜拉·再见》、《小寡妇》、《我爱玛莉》等以及陈映真的“华盛顿大楼”系列《夜行货车》、《上班族的一天》、《云》、《万商帝君》等在一起,对逐渐成长起来的依赖美、日等西方经济为主的台湾工商社会作了批判。如果说《小林来台北》和《美人图》还局限于用小林这位来自农村的淳朴青年的眼睛来观察“现代企业”中的上班族种种崇洋媚外、虚伪空虚的丑态,那么《玫瑰玫瑰我爱你》则比较直接地通过董斯文这位知识分子为迎接美军的到来而创办“吧女速成班”,训练接待美军的妓女这样一件荒诞的事件,尖锐地讽刺了已经彻底洋化了的知识分子如何利用自己全部的智慧来报效洋人,与《小寡妇》中的张行善有异曲同工之妙。“妓院”老板和董斯文在美钞的巨大诱惑下,完全丧失了最基本的人的良知和民族自尊心。面对大都市和小市镇以及农村二元世界的互相伤害,陈映真、黄春明、王祯和思考的问题和角度大致相同:一是对台北这样的大都市的生活作出冷静而无情的批判;二是对自己所来自的乡土作出新的反省;但在各自表述时,其侧重点有所不同。在陈映真的《家乡》中,原来的传教士的哥哥变成了赌棍,在《我的弟弟康雄》中,一群理想主义者不是自杀,便是竖起降旗。他往后的作品主要专注于对这大都市的剖析和控诉。黄春明除了赤裸裸地表明他对大都市的极端不满和不适应以至近于绝望外,仍然对那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抱有浓厚的眷恋和企望。而王祯和则在对大都市的控诉、嘲弄后,又转向对自己乡土的绝望,并由此发出工商社会带来“唯利是图”的咒骂。
王祯和的小说具有悲喜剧交融的艺术特色。作者怜悯小人物,常取喜剧的形式表现悲剧的内容,具有悲哀而豁达、嘲弄而亲和的特点。《嫁妆一牛车》(1967)是作者早期的代表作,写了一出卑下渺小人物的挣扎、让步、屈服和认命的悲剧,但他赋予悲剧以喜剧的形式,使悲剧益发显得悲哀。作品主人公万发一贫如洗,他一生最大的愿望是得到一部牛车。后来,他的愿望实现了,“总算是个有牛有车的啦”,并且“现在过着舒松得相当的日子哩!”结局相当圆满,可谓喜剧;但是这部牛车是以把自己的妻子“让”给姓简的成衣贩子为代价的,是屈辱、认命、无声以对的大悲哀,是对他奋斗、挣扎的极大讽刺,达到以乐景写哀景则倍增其哀的美学效果。
嘲弄和讽刺是王祯和创作的重要特色。在他中期的作品中,往往对那些贫穷、愚昧、落后的小人物进行嘲弄。为此,他常常改造人物的外形和塑造人物的劣习和嗜好。万发耳聋,阿好奇丑无比,姓简的有狐臭,这些给作品带来了一些趣味性,但有时却显得有些冷酷。到了后期,作者极尽讽刺之能事,把嘲弄的对象转向台湾社会西化过程中出现的丑恶的现象和人物。《小林来台北》透过从农村来到城市的小林的眼睛,描绘了一幅群丑图。在这里,数典忘祖、洋迷心窍者比比皆是:喝了几口洋墨水就骂父亲小市民,拾洋规矩的牙慧后要母亲道歉,想长居美国而把孩子生到国外去……王祯和以感同身受的心态,描写了小林、张总务的尴尬处境和内心的愤懑,而把辛辣的嘲讽刺向汪太太、烂尸(南施)、倒垃圾(多拉西)、倒过来拉屎(道格拉斯)、屁屁真(P.P.曾)、踢屁股(T.P.顾)这类人。在这里,用谐音在人物的名字上大做文章,增强了人物的滑稽性和幽默感。至于《美人图》中的“美人”则是对那些唯美元、美文化、美生活等至上的人物的反讽,董斯文的爱放屁,并总以放屁来结束问题更是滑稽可笑。
王祯和的创作对语言的运用有一些新的探索。他常常把台湾方言、古代语词和现代汉语用一种新的方式结构起来,形成一种比较奇特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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