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询与治疗专业伦理概述
学习目标
1.掌握心理咨询与治疗专业伦理的定义。
2.了解伦理与道德、法律的区别与联系。
3.理解专业伦理在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实践领域的重要作用。
4.熟悉《中国心理学会临床与咨询心理学工作伦理守则》的主要内容。
本章导读
毋庸置疑，对于咨询师来说专业知识和专业技能都非常重要。专业知识可以帮助咨询师深刻理解来访者及其问题，应用专业知识才能对来访者及其问题形成个案概念化，在个案概念化的基础上确定咨询目标、提供专业服务，是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专业化的重要标志。专业技能可以帮助咨询师与来访者建立良好的咨询关系，运用专业技能推动咨询进程以促进来访者改善，是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专业化的关键标准。如果咨询师在服务中没有利用专业知识和专业技术，那么即使来访者反馈在咨询师的服务中获得了帮助，咨询师所提供的服务也不能称之为心理咨询，不能称之为科学化的专业实践。
同样毋庸置疑的是，对于咨询师来说专业伦理同样非常重要。咨询师遇到的咨询情境越来越复杂，有时看起来简单，但处理不好很可能对咨询过程构成干扰。例如来访者感到自己在咨询中颇为获益，为了向咨询师表达感谢带来一件小礼物，咨询师收还是不收？咨询师知道相关伦理条款规定不能收来访者的礼物，如果这小礼物只是一张卡片或是一瓶饮料，咨询师要不要那么较真？咨询师对该来访者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来访者送小礼物与其个人议题有关，如果拒绝来访者有可能加重其低自尊感。但是如果咨询师这次收了来访者的小礼物，发现来访者以后还是会时不时地给他带小礼物，他又要如何应对？当然，可能还涉及很多具体因素。因此，咨询师越来越发现除了需要专业知识更精深、专业技能更精进以外，还必须有能力应对不确定的咨询情境，于是咨询师试图从专业共识中寻找行动依据，这就是伦理条款。如果咨询师在服务中没有遵守专业伦理规范，那么他所提供的服务不能称之为规范化的专业实践。
咨询师对专业伦理的态度在发生转变。咨询师学习专业伦理最初是为了防范风险，在专业实践中逐渐认识到专业伦理的重要性。基于专业伦理视角的思考，有助于使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实践更加科学、规范，专业伦理与专业实践是相互融合的。
第一节专业伦理的概念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需要规则，人们知道了关系的规则才能明确人际相处之道。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是专业化的助人工作，在专业化的助人关系里同样需要规则。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专业伦理是咨询师与来访者互动的专业规则，是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职业和社会大众共信的基础。
一、专业伦理的界定（一）关于伦理一个人总是与他人、与社会有所关联，关联的性质不同则互动规则不同。无论亲疏远近，无论是否有明文规定，在任何关联里都有相对而言普遍认可的互动规则。可以说，关乎关系皆有规则，无论是亲子之间、朋友之间还是师生之间、医患之间。人们在不同性质的关系里会表现出不同的人际互动行为，是因为人们在不同的关系里有不同的行为指导观念，而这些观念蕴含着基于文化视角对人与人、人与社会关系的理解，蕴含着道德层面的哲学思考，进而成为规范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互动行为的指导依据。
伦理是规范社会行为的价值意识，确定社会秩序的价值原则（成中英，1974）。价值是人们在抽象的理论层面对人与人、人与社会关系的规定，而伦理是基于价值的实践，即在具体操作层面对行为的指导和判断准则。每个人在人与人之间的行为都要遵守相应的行为准则，这样对在不同的关系里如何与他人相处才有参考依据和行动指南。
伦理指社会关系中确定行为的道德标准，用来辨别行为的善与恶（黄建中，1990）。尽管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并不经常提及伦理这个概念，但伦理作为人与人之间普遍认可的行为规范对我们的生活产生着广泛而深远的影响。我们在为人处事中的行为要符合人际角色的行为规范，一旦人际行为不符合行为规范就是违背伦理的行为。虽然违背伦理不一定会受到法律制裁，但却会受到他人和社会的谴责。
因此，伦理是社会关系中人与人交往方式的原则和标准，这些原则与标准形成了人与人之间互动的行为规范，为人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与行为提供了可参考的规范或准则。
（二）关于专业伦理
伦理是人们在社会关系中应遵守的道德准则，如果在专业关系里则还要符合专业属性的关系规则。专业伦理是专业人员的专业人际角色与他人互动行为的规范（牛格正，王智弘，2018），是在专业内部个人或团体用以衡量正当行为的准则（Corey et al.,1998）。专业伦理规范了专业人员在人类社会中的行为表现，专业人员参照专业伦理规范在人类社会中扮演其专业角色，行使其专业行为（王智弘，1999）。因此，专业伦理是专业人员的行动指南和行事准则。
在各专业领域里，都有基于该专业价值对专业内部人员提出的职业道德规范标准，如果违背了专业伦理在专业内部就会受到处理。
专栏：新闻报道
据2019年9月18日新闻，中国田径协会开除了中长跑教练员娄恒伟，原因是这位教练违规与队员谈恋爱，还曾在比赛期间带该队员离队。根据《全国田径教练员注册管理办法》，给予取消教练员注册资格等处罚。
资料来源：https：//www.sohu.com/a/341769808_235934.
可见，专业伦理规定了专业人员在专业关系里的专业行为规范，当专业人员以专业身份与他人、与社会互动时，其行为要符合自身专业身份，遵守职业道德标准，符合相应的行为规范准则。
（三）关于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专业伦理
在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领域，专业伦理是专业人员在专业助人工作中，依据个人的哲学理念与价值观、助人专业伦理守则、服务机构的规定、当事人的福祉以及社会的规范，以做出合理公正道德抉择的系统性方式（Van Hoose & Kottler，1977）。专业伦理是在专业价值基础上对咨询师提出的专业行为标准，界定了咨询师作为专业人员的行事准则，规定了咨询师的专业角色行为标准以及与他人互动的专业行为规范，不但包括与服务对象的互动行为，还涉及与其他专业人员、与社会大众之间的互动规范。
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专业伦理适用于旨在促进服务对象心理健康的专业助人者。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是不能完全区别开的，心理咨询师的实践在治疗师看来是心理治疗，心理治疗师的实践在咨询师看来是心理咨询，但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还是不同的（Hahn，1953）。在《中国心理学会临床与咨询心理学工作伦理守则》（中国心理学会，2007，2018）附录名词解释里特别提出对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的界定，心理咨询是基于良好的咨询关系，经训练的临床与咨询专业人员运用咨询心理学理论和技术，消除或缓解求助者心理困扰，促进其心理健康与自我发展，心理咨询侧重一般人群的发展性咨询；心理治疗是基于良好的治疗关系，经训练的临床与咨询专业人员运用临床心理学有关理论和技术，矫治、消除或缓解患者心理障碍或问题，促进其人格向健康、协调的方向发展，心理治疗侧重心理疾患的治疗和心理评估。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精神卫生法》（2018年修正）第二十三条规定心理咨询人员不得从事心理治疗或者精神障碍的诊断、治疗，第五十一条规定心理治疗活动应当在医疗机构内开展，从法律层面明确了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被区分为两个不同的领域。虽然从服务人群、工作场所、处罚措施等综合判断，心理治疗人员资质必须建立在能够从事心理咨询的基础之上，反过来心理咨询人员不能从事心理治疗，但从理论上看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的相似性远远大于差异性（谢斌，2016）。可见，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的专业价值是一致的，理论与方法是一致的，助人目标是一致的，遵守的专业伦理也是一致的。
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专业伦理适用于专业的助人关系。只要专业人员从其专业身份中获益，都有责任、有义务遵守专业伦理。专业关系的一方是专业人员，指心理咨询师、心理治疗师、临床督导师、从事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相关教学及培训的教师、提供心理测量的评估人员以及相关领域的研究者等；专业关系的另一方是接受专业服务的当事人，如接受心理咨询的来访者、接受心理治疗的患者、接受督导的被督导者、参加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相关教学和培训的学生或受训者、接受心理测验的受测者以及参与心理学相关研究的被试等。
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专业伦理同样适用于心理社会服务相关领域。例如精神科医生或护士对精神疾病患者提供心理干预，社会工作者对案主提供心理社会服务，心理教师对学生提供心理辅导等，都属于专业人员在不同的实务领域从事专业工作。此外，志愿者如果从事社会心理服务相关的工作，那么即使不属于专业人员但所做的工作具有专业属性，也应该以专业伦理规范作为参考依据。
二、专业伦理与道德的关系
与伦理相关的一个重要概念是道德。相比伦理而言，道德是被经常提到的概念，与专业伦理相对应的是职业道德。
（一）伦理与道德的区别与联系
我们在社会生活中常常涉及对行为的判断，包括好坏、对错、应该、必须等，道德指用来评判行为好坏的社会标准。道德看起来相对抽象而主观，其实一直在指导我们的生活，当落实在现实生活中的实践时它就成为具体而客观的伦理。可见，伦理与道德是紧密关联的，根据道德标准由社会团体共同认同并制定的行为规范是伦理。
伦理与道德又是有区别的。相比道德具有主观、主体、个人、个体的意味而言，伦理更具有客观、客体、社会、团体的意味（何怀硕，2002）。道德着眼于个人对自我的要求，而伦理着眼于客观性和普遍性的原则（黄光国，1996）。道德往往较为抽象与主观，偏重于对个人行为对错的判断，而伦理通常较为具体和客观，倾向于强调人际关系中互动行为的规范（牛格正，王智弘，2018）。伦理是在团体中对要表现出怎样的角色行为以及如何与他人互动所共同认可的普遍性规则。
因此，伦理是一套系统化的标准或准则，与价值观有关，与道德相融合，具有向真、向善、向美的目标倾向，对行为有规范作用（李扬，钱铭怡，2011）。
（二）道德行为的四个要素
评判咨询师的行为有特别的标准。因为咨询关系是以促进来访者成长和发展、从而增进其利益和福祉为目的的，从职业道德或专业伦理的角度评价咨询师作为专业助人者的专业表现尤为重要。
道德的行为可以定义为任何能够影响他人福祉的行为，包括道德敏感、道德推理、道德动机及道德特质四个要素，这四个要素可以为理解人们面临道德情境的决策过程提供有效框架（Rest，1983，1994）。
首先是道德敏感，即是否意识到自己牵扯到他人的福祉。如果对自己已经卷入可能影响他人福祉的情境缺乏辨识能力，则不具备道德敏感性。咨询师要觉察自己的行为可能对来访者福祉产生潜在的影响，对自己的行为是否与伦理有关具有辨识的能力，保持足够的敏感性。
其次是道德推理，即对所处的道德情境进行思考寻找备选答案，有能力对可供选择的答案进行评估，并经过推理得出结论确定最佳答案。在复杂的咨询情境里，例如当来访者处于危机状态时，咨询师可能遇到一些不确定因素。咨询师是否充分考虑可能的备选方案，并能够在有限时间内从中选择最有利于保障来访者福祉的方案，是对咨询师的考验。
再次是道德动机，即在确定选择以后能否转化为行动，与其道德动机有关。在确定方案以后还有决定是否行动的过程，最终采取行动可能有很多阻碍因素，包括个人利益与专业价值的冲突等，同时还可能与文化因素有关。
最后是道德特质，与道德行为有关的表现还与个人特质有关，有些特质更有利于坚持道德行为。有学者提出坚定不移这种品质（Betan & Stanton,1999）。坚持并始终贯彻道德行为并不容易，需要良知和勇气，因为当你坚持规则时周围人有可能不理解，你需要克服人际压力等各种不利因素，还可能要付出个人代价。
符合职业道德的行为与坚持专业伦理的行为是一致的。所谓职业道德，指在职业活动中应遵循、体现一定职业特征的、调整一定职业关系的职业行为准则和规范。例如我国社会工作者的职业行为准则文件称为《社会工作者职业道德指引》。认同专业工作的价值，秉持专业精神，其行为符合专业伦理规范，是对专业人员的基本要求。
问题讨论某咨询师刚结束上午的工作，觉得咨询的个案“特别离奇”。他和同事去餐厅午餐闲聊时就说起了个案的情况，你觉得该咨询师的做法有问题吗？
该咨询师的做法肯定是不合适的。
咨询师在咨询关系以外谈论个案的情况，违背了对来访者的保密承诺，即使没有提及来访者的基本信息也是不符合伦理的。如果这位同事也是心理咨询师，该咨询师认为自己是在和同行讨论，希望可以帮助自己厘清困难个案，但咨询师在非专业环境里讨论个案显然构成了泄密的严重风险，是不符合伦理的。而且，如果这位咨询师同事没有觉察其中的问题，也是缺乏伦理敏感性的。保密原则是咨询师最基本的专业伦理操守，也是心理咨询职业与社会大众共信的重要基础。
以下根据道德行为的四个要素进行逐条讨论：
（1）道德敏感：该咨询师对他人谈论个案的情况，特别是在餐厅这种开放性环境里讨论个案的情况，违背了保密原则，有伤害来访者福祉的潜在风险。如果该咨询师没有觉察，那位咨询师同事也未有所觉察，那么说明他们都缺乏道德敏感性。
（2）道德推理：如果这位同事觉察到该咨询师没有保护来访者的隐私违背了伦理，那么应快速进行道德推理。这位同事发现该咨询师边吃午餐边聊个案不符合伦理时，是应该觉察后立即打断，还是要进行严肃批评，或者觉得即刻中断对方讲话有些尴尬而转移话题等，都是可供选择的做法。无论如何，咨询师要有能力做出最合适的选择。（3）道德动机：该同事觉得自己可以做到发现问题后尽快转移话题，但要打断对方谈话并且马上进行伦理提醒有些困难，这样做会破坏同事关系，让对方觉得被自己发现有伦理问题以后可能会提防自己，于是放弃了对对方的伦理提醒，只是在对方讲案例时及时转移了话题。这位同事这样做也是可以理解的，但还是把个人价值放在了优先于专业价值的位置上。
（4）道德特质：这位咨询师同事在事情发生以后可能还会感到不舒服，有些自责，认为自己不应该不坚持伦理，这不该是一个专业人员的专业作为。但是如果自己坚持又感到有很大压力，感觉自己不是这样有勇气的人。从这个问题的讨论中可以看出，咨询师对道德行为的每一个要素都有必要深入思考，专业伦理具体体现在咨询师专业行为的很多细微之处。专业伦理为专业实践提供了基本框架，在最基本的问题上为专业人员提供了行动指南。
三、专业伦理与法律的关系
法律是为了保障立法及道德正义而设立的强制标准，一般只规定最起码的行为要求，提出的是最低标准的行为界限。专业伦理是由专业团体制定的专业行为规范，体现了专业关系中的行为规范及更高层次的追求，提出的是更高标准的道德要求。每位咨询师都是公民，咨询师是其职业身份。咨询师首先是公民，有责任遵守国家的法律法规，在此基础上遵守专业伦理规范。因此，咨询师既要遵守法律法规，又要遵守专业伦理规范。专业伦理准则的实施通常要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才有效（伯纳德，古德伊尔，2021）。一般来说，凡是法律禁止和制裁的行为通常在伦理规范中也是被禁止和谴责的，反过来，凡是法律要求和鼓励的行为在伦理规范中也是被培养和倡导的。
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法律法规与专业伦理规范有可能出现分歧的情况。例如来访者在咨询过程中谈及曾经发生的极其严重的违法行为，尽管在专业伦理范畴内咨询师有责任为来访者保密，但咨询师作为公民有向司法机关举报的义务。《中国心理学会临床与咨询心理学工作伦理守则》（中国心理学会，2018）10?3条款明确规定，“若本学会专业伦理规范与法律法规冲突，心理师必须让他人了解自己的行为符合专业伦理，并努力解决冲突。如这种冲突无法解决，心理师应以法律和法规作为其行动指南”。
谢斌（2016）提出了在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领域伦理与法律的三个主要区别：其一，伦理回答什么是“应该”的，而法律回答什么是“不应该”的，因此常常说“合乎伦理要求”或“违反法律规定或法律标准”；其二，伦理是理性的权衡和判断，而法律是相关底线的规定，因此从伦理角度看往往是相对的，是在可能的选择中经过权衡和判断以选择最佳做法，从法律角度看通常是绝对的，明确规定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完全不能逾越；其三，伦理是倡导性的，而法律是强制性的，因此如果不符合伦理准则就会采用谴责、批评的方式，一旦触碰了法律红线就要受到处罚和制裁。
咨询师应熟悉相关的法律法规。咨询师必须掌握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领域的法律，如《中华人民共和国精神卫生法》，在此基础上还要了解基本法典，如《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同时，还应了解与自己服务领域及服务群体相关的法律，例如青少年心理咨询师应熟悉《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妇女权益保障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家庭暴力法》等。此外，咨询师还要注意跟进政策动向，如2020年5月由最高人民检察院、国家监察委员会、教育部、公安部、民政部、司法部、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中央委员会、中华全国妇女联合会九部门联合下发的《关于建立侵害未成年人案件强制报告制度的意见（试行）》，与咨询师的工作密切相关。如果咨询师不了解相关法律法规及其政策，就很可能在专业服务中遇到问题而无法保障来访者的福祉。
第二节专业伦理的作用
遵守专业伦理规范是专业人员的职业操守。目前专业人员越来越认识到学习专业伦理是专业实践的需要，而不仅仅是咨询师为了防范被投诉的风险。
一、专业伦理的重要性
咨询师在与来访者关系中的表现要符合专业行为规范，要对专业角色的影响力负责，保证来访者的福祉，同时对专业声誉负责，致力于提升心理咨询职业在社会上的公信力。
事实上，有很多情境都与咨询师的专业伦理敏感性有关。例如咨询师可以接受朋友委托的咨询吗？咨询室最近在装修，咨询师可以与来访者在茶馆或者咖啡厅见面吗？咨询师在咨询结束后下班，刚好与来访者顺路，可以搭乘来访者的顺风车吗？领导或行政主管要求查看咨询记录，咨询师可以提供吗？以上这些问题或许都有一些顺理成章的理由，但作为专业人员需要从专业伦理的视角加以辨识，表现出符合专业规范的角色行为。重视专业伦理可以说是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专业化发展的重要特征。钱铭怡和侯志瑾（2015）提出，重技术、轻伦理乃心理咨询之大忌。无论对咨询师的职业生涯发展，还是整个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行业的健康发展，专业伦理都起到保驾护航的作用。
关于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专业伦理的重要性，在行业里有两种形象的比喻。一种是将专业技能和专业伦理的学习比喻为小鸟的两个翅膀，意思是专业伦理与专业技能具有同等重要的作用，否则即使专业技能再好，如果没有专业伦理保障，就如同单翅的小鸟不可能飞行。另一种比喻是将专业伦理比作交通法规，人们学开车的时候都觉得交通法规很枯燥且无助于驾驶，但后来会发现如果不懂交通法则就无法上路行驶，而且即使是技术娴熟的司机仍然有可能违规超车、偶尔闯红灯或者占用应急车道，也就是说熟知交通法规不代表一定不违反，一旦严重违反交通法规甚至有可能危及生命。这两种比喻形象地反映了专业伦理在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领域的重要作用。
二、专业伦理对专业内部的作用（一）提供专业行为的规范专业伦理规定了专业人员的行为规范。对于从专业身份中获益的专业人员来说，他们有责任遵守专业内部的共同价值，有义务了解并尊重专业伦理规范。任何选择从事助人专业工作的人，都应该清楚地了解专业责任，专业伦理为专业人员提供了专业行动指南。
专业伦理规范涵盖了临床与咨询心理学相关的专业工作。咨询师提供专业服务时，要遵守专业关系中的规则，例如尊重来访者的价值观，避免多重关系，不得与来访者发生性与亲密关系等，同时还要遵守知情同意、保密及保密例外、心理测验与评估以及教学、培训及督导等方面的伦理规范。
（二）保障专业服务的品质
专业伦理是对专业服务水准的重要保障。专业伦理规定了在从事专业工作时的参考框架，既保证了提供服务者的专业资质，又保证了专业服务的属性以及工作过程，在一定程度上是服务品质的重要基础。
专业伦理强调专业人员要在专业胜任力范围内从事专业工作。如果咨询师超出专业胜任力提供服务是违背伦理的，在专业胜任力范围内提供服务是保证专业服务达到专业水准的前提条件。专业伦理还明确规定了专业工作的设置和程序，遵守专业伦理保证了专业工作的属性，是专业服务水准的重要保障。
三、专业伦理对外部大众的作用（一）保护服务对象的权益专业伦理保护服务对象的权益。临床与咨询心理学专业服务的目的是提升服务对象的身心健康和幸福感，在专业服务中始终以来访者的福祉为中心，善行是基本的伦理原则，使来访者获益是专业工作的基本要求。因此，保护来访者的隐私，保障来访者的权益是对咨询师最基本的伦理要求。
很多时候咨询师不是因为不了解而违背了专业伦理，重要的是要培养伦理意识，否则不仅会对来访者造成伤害，甚至有可能影响咨询师的职业生涯。从这个角度来讲，专业伦理对咨询师也是一种权益保护。如果来访者威胁咨询师的安全或者来访者拒绝支付咨询费用，咨询师则有权利拒绝继续为来访者提供服务。
（二）建立行业与社会的共信
专业伦理代表着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整个行业对外界的专业承诺。从某种角度而言，专业伦理可以说是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职业的公开承诺，告知公众将得到什么样的专业服务，是整个行业与社会共信的基础。属于职业群体的成员都要承诺遵守专业伦理，共同维护职业声誉，使整个行业的专业性得到认可，建立起职业信誉。
学习专业伦理时，咨询师会觉得专业伦理与自己无关，但开始展开心理咨询实践以后会发现越来越多的咨询困境涉及伦理议题。专业伦理提供了专业服务的规范性框架，使社会大众了解这是什么样的专业服务，为自己提供专业服务的人会怎样与自己一起工作，自己在专业服务中有什么权益同时又要承担什么责任。只有对专业服务有基本了解，人们才有可能在需要专业帮助的时候前来求助。
专业伦理不但为专业人员提供行为规范，对社会大众也有教育和宣传的作用。借助专业伦理，可以呈现临床与咨询心理学专业工作的科学性与专业性。
专栏：新闻报道
央视新闻截图据央视财经报道，许先生夫妇接受心理咨询已经有三四年的时间，其间多次遭遇心理咨询师恶意拖延时长、诱导过度消费的现象，最长的一次竟连续咨询了5个小时。其合同明确写明得征得当事人同意才能录音、录像的条款，但在其想要退款时对方竟以公开全部录音为由相威胁。
心理咨询原本是现代人心理出现问题时的“救命稻草”，如今却被一些不良从业者利用，成为对患者造成二次伤害的陷阱，这无疑让人忧虑。例如，收费混乱，一小时的费用动辄上千元，价高时长但“聊效”甚微；设置各种消费陷阱，诱导求助者多消费，甚至推销各类培训课程；一些要价不菲的咨询师，甚至未必具备基本的专业能力；准入门槛低，行业从业者的素养也参差不齐，不少培训机构弄虚作假，不少不具备资格资历者通过突击培训就能上岗等。
4年花40万却“聊效”甚微，退款就公开隐私录音，这些心理咨询领域的乱象也是在为整个行业抹黑。文/熊志（媒体人）
资料来源：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42937225726363715&wfr=spider&for=pc.
很显然，在这则报道中提及的心理咨询违背了诸多伦理条款，例如，咨询师没有遵守合同中经来访者同意方可录音、录像的约定，私自录音；不遵守专业设置，一次咨询时长竟达5个小时；诱导过度消费，甚至推销各类培训课程；当来访者拒绝继续咨询提出退费时被威胁公开录音等。这些问题严重违背了专业伦理最基本的善行、责任、诚信、公正、尊重原则。
从社会影响的角度来讲，类似事件严重破坏了职业信誉和职业声誉，很可能使一些原本通过心理咨询专业服务可以获得帮助的潜在来访者因为不信任这个行业而放弃求助。从客观立场来说这对整个行业也是一个重要的警示，应该从国家层面、专业学术组织层面以及行业协会层面加强对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行业的伦理建设。
第三节专业伦理的发展
专业伦理问题关系到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整个行业的发展，不仅关系到服务对象的福祉，也关系到专业人员的权益，必须得到充分的重视。回顾各国的专业伦理建设历史，可以说都是从出现伦理问题、处理伦理投诉开始的，专业伦理规范的制定和发展需要依靠专业组织和专业人员的共同努力。
一、发达国家专业伦理的发展脉络
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作为一种专业化服务从出现开始，一直与伦理问题相伴而生，在对伦理问题研究的推动下专业伦理规范逐渐成熟。高娟和赵静波（2009）综述了发达国家心理咨询与治疗伦理问题研究的历史发展，提出可以分为伦理研究的起源和萌芽、伦理研究的发展、伦理研究的成熟以及伦理研究的继续发展四个阶段。以下按照专业伦理规范的萌芽、发展及不断修订三个方面进行简要介绍。
（一）专业伦理规范的萌芽
关于伦理问题的研究在20世纪50年代初开始萌芽，主要起源于当时对二战中大量残酷行为的反思。1946年发布的《纽伦堡法典》和1964年发布的《赫尔辛基宣言》两个重视人权和人性的文件影响了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领域，开始重视个人的隐私权和知情权。从20世纪中期开始出现有关心理咨询与治疗伦理问题的研究，心理学工作者关注实践中可能对来访者造成伤害的不适当行为，以及经常遇到的一些伦理学困境。
美国心理学会（American Psychological Association，APA）1938年建立了科学及专业伦理学委员会，处理各种相关投诉问题。1947年成立了伦理标准工作委员会，转年又成立了一个专门负责起草法典的部门。当时他们向会员发起了一项调查，请心理学工作者描述自己在工作中碰到的伦理困境，1951年根据一千多份关于伦理学问题的调查报告总结草拟了最初的伦理学规范。1953年正式定稿为《心理学工作者的伦理学标准》，这是第一部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领域内的伦理性指导规范。
到了20世纪60年代，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实践中来访者的隐私权和保密问题愈发得到重视。特别是1969年发生的泰瑞索夫案件和1972年发生的水门事件，都引起了公众极大的关注，对专业伦理规范的制定产生了极大影响。
经典案件：泰瑞索夫案件1968年秋天，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女生塔蒂亚娜?泰瑞索夫（Tatiana Tarasoff）和来自印度的研究生普罗森吉特?波尔达（Prosenjit Poddar）因参加民俗舞蹈班相识。1969年在新年夜派对时他们有过一次亲吻，之后波尔达就认定两人是男女朋友关系，但泰瑞索夫认为两人只是朋友关系。波尔达从此一蹶不振，出现抑郁症状，还偷偷录下了两人的谈话，来反复确认为何泰瑞索夫不倾心于自己。其间，波尔达产生了杀害泰瑞索夫的念头，并告知了他的一个朋友。
1969年暑假，泰瑞索夫离开加利福尼亚州去巴西旅游。波尔达精神开始好转，并听从朋友的建议去学校附属医院看了心理医生劳伦斯?莫尔博士（Dr?Lawrence Moore）。8月18日，在第9次咨询里波尔达袒露了自己想杀害一名女生的想法，莫尔博士意识到这位女生就是泰瑞索夫。8月20日，莫尔博士联系了校警，并写信给校警总管说明波尔达患有严重的偏执型精神分裂，会对他自己和泰瑞索夫造成伤害，请求校警把波尔达送去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校警找到了波尔达，但在波尔达保证不会伤害泰瑞索夫后放了他，没有把他送去接受进一步治疗。莫尔博士的上司哈维?鲍威尔森博士（Dr?Harvey Powelson）得知此事后，要求莫尔博士拿回给校警写的信，销毁关于波尔达的所有咨询记录，不要再做进一步的跟进。波尔达也没有再来莫尔博士这里咨询。后来，波尔达在1969年10月27日杀死了泰瑞索夫。
检察官以二级谋杀的罪名起诉波尔达，波尔达的律师以波尔达杀人时精神失常为由进行辩护，经过控辩双方的激烈交锋并对波尔达做精神状况评估，陪审团判定波尔达有罪。但在随后的上诉中，陪审团采纳了波尔达律师的意见，认为他当时处在精神分裂症急性发作状态，不应承担相应的责任。加利福尼亚州警方最后决定不再对波尔达进行二次起诉，条件是波尔达立刻回印度并且终生不得再入境美国。
泰瑞索夫的父母非常愤怒，以非正常死亡的罪名将加利福尼亚州大学及相关人员（莫尔博士，鲍威尔森博士和校警）告上了法庭。当地法庭以加利福尼亚州大学和泰瑞索夫没有特别关系为由，不予受理。于是泰瑞索夫的父母又告到了加利福尼亚州最高法院。1974年，加利福尼亚州最高法院判定心理卫生从业人员在类似情况中有直接警告潜在受害者的责任。判决出来后受到了来自APA等专业团体的批评，重压之下加利福尼亚州最高法院重新审判此案，并于1976年判定心理卫生从业人员在类似情况中有保护潜在受害者的责任。也就是说，来访者表露出伤害他人的意图，运用心理学专业知识能判定这种伤害很有可能发生，并能推断出潜在受害者是谁时，可以做但没做的保护措施包括直接警告泰瑞索夫，或警告泰瑞索夫身边的人，或确保波尔达进入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泰瑞索夫案宣判后，美国心理卫生从业人员建立了有警告责任或保护责任这两个概念的区别。警告责任是更狭窄的定义，特指警告潜在的受害者；而保护责任相比而言更宽泛，可以是警告潜在受害者，也可以是警告潜在受害者身边的人，或是采用警告以外的手段，包括强制来访者去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或者增加咨询次数、增加用药剂量等。可以看出，该案例对当时专业伦理规范的厘清起到了促进作用。
（二）专业伦理规范的发展
进入20世纪80年代，伦理问题研究的文献迅速增加。伦理问题研究不再只是局限于研究者运用逻辑推理、直觉判断或业内人士的互相探讨，而是更多采用了实证研究，这些调查数据可以为伦理学研究提供重要的参考依据。
一方面，聚焦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专业伦理的热点问题。例如关于卷入双重关系的性别差异，美国一项对心理学家、精神科医生和社会工作者的全国调查结果显示，男性治疗师更容易与来访者陷入性或者非性的双重关系，而来访者大多是女性，性别差异十分显著（Borys & Pope，1989）。另有研究发现，当男性与女性被督导者的数量相匹配时，女性被督导者比男性更容易卷入和督导师的性双重关系中（Glaser & Thorpe，1986）。可以看出，基于实证调查的研究发现与根据经验做出的一般判断相比更有说服力，突显了对制定专业伦理规范以及开展伦理教育的指导作用。
另一方面，关注随着社会发展而新出现的伦理困境。例如：当时艾滋病病毒阳性携带者日趋增多，咨询师是否对可能受到传染的对象有警告的责任（Melton & Gray，1988）；未成年来访者未婚怀孕，咨询师不清楚是否要告知她们的父母（Marecek，1989）等。在这些两难困境中，都涉及了保密和保密例外问题、知情同意问题、专业胜任力问题等，成为急需制定专业伦理规范的重要内容。
（三）专业伦理规范的不断修订
进入20世纪90年代，关于伦理问题的研究走向成熟。随着心理咨询和治疗伦理问题在越来越多的国家得到重视，许多国家都相继出台了相对成熟完善的专业伦理规范。
1992年，对APA会员在专业工作中遇到的伦理两难困境进行全美范围的调查发现，保密原则、多重关系和收费问题占据了伦理困境的前三位（Pope & Vetter，1992）。APA根据调查结果修订了《心理学工作者的伦理学标准》，更名为《心理学工作者的伦理学原则和行为规范》。到目前为止，此伦理准则已经过九次修改，这部规范成为心理学工作者日常工作的重要参考。美国咨询协会（American Counseling Association，ACA）根据APA的伦理标准制定了第一版伦理守则和实务标准，1961年获得通过，此后也是历经多次修订，同时还出版了伦理标准案例汇编。此外，美国学校咨询师协会（American School Counselor Association，ASCA）、美国精神分析师协会（American Psychoanalytic Association，APsaA）、美国社会工作者协会（American Association of Social Workers，NASW）等都针对各自的特殊服务领域提出了更具针对性的专业伦理规范。
霍布斯（Hobbs，1948）提出，产生于真正本土心理学的伦理学法典才有生命力。其他国家和地区也都陆续制定了自己的伦理学准则，例如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英国，还有欧洲心理学会等，可以为本国和本地区的心理咨询工作与心理治疗从业者提供指导，同时还起到监督作用。
进入21世纪，心理咨询与治疗专业伦理问题研究全面发展。一方面，在专业实践过程中不断出现新的伦理困境急于找到行动依据，例如为未成年人提供心理咨询服务时，什么情况下可以为未成年人保守秘密，什么情况下必须要告知监护人，又如何对监护人知情同意等；另一方面，新型的咨询途径不断出现成为新兴的研究热点，例如网络心理咨询的应用趋势可以说是势不可挡，但是咨询师需要哪些胜任力，知情同意书如何签署，在缺乏安全加密网络平台的情况下如何提供专业服务工作等问题都亟待研究。此外，针对越来越复杂的无法避免的伦理困境，如何使用适当的伦理决策过程保障来访者的福祉以将对来访者的伤害减到最低成为新的研究热点。
二、中国专业伦理的发展进程
我国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行业起步于20世纪80年代中期，在当时社会变革的背景下是随着对外开放和学术交流而引进的（江光荣，2005）。近年来，因应社会对心理服务的巨大需求，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行业进入快速发展的阶段。关于我国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专业伦理建设，钱铭怡（2019）在《临床与咨询心理学专业机构与专业人员注册登记工作指南》一书中进行了详细的阐述。
（一）我国专业伦理规范的萌芽
我国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专业伦理规范的雏形起始于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当时中国心理学会、中国心理卫生协会作为相关专业学会和协会收到了对不当行为的投诉，为了加强专业人员管理，两大学会/协会责成两个下属的专业委员会，即医学心理专业委员会、心理治疗与心理咨询专业委员会，负责起草对心理咨询和心理治疗专业人员的管理条例。两个专业委员会考察了其他国家或地区专业组织的相关条例，由钱铭怡执笔经多次讨论后提出了《卫生系统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工作者条例》。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个有关心理治疗与心理咨询工作者注册资格规定和道德准则的文件。
1999年，中国心理卫生协会要求下属的心理治疗与心理咨询专业委员会对之前的管理条例进一步修改，调整为《有关心理治疗与心理咨询工作者注册资格的规定》和《心理治疗与心理咨询工作者道德准则》两个独立的文件，作为正式文件下发到其下属的各专业委员会进行宣传和教育，但未能真正实施。
（二）我国专业伦理守则的颁布
目前《中国心理学会临床与咨询心理学工作伦理守则》，是中国心理学会授权临床心理学注册工作委员会制定发布的。该委员会是临床与咨询心理学专业机构和专业人员注册系统的正式名称，伦理守则的制定启动于2005年12月，当时注册系统还在筹备阶段，直到2014年7月中国心理学会批准成立。注册系统自筹备开始就建立了标准制定组、注册工作组及伦理工作组三个工作组，负责撰写伦理规范条文是伦理工作组的重点工作内容，由钱铭怡负责。
2005年，钱铭怡在北京大学率先开设了全国高校第一个临床心理学工作伦理的课程，组织研究生进行了国内首个伦理访谈研究，该研究结果对注册系统伦理条文初稿的形成产生积极影响。后来，钱铭怡邀请陈向一、侯志瑾和李鸣等专家分工起草伦理条文，最后由钱铭怡执笔总撰，经多次讨论修改形成最终的伦理条文草案。
《中国心理学会临床与咨询心理学工作伦理守则》2007年2月获得中国心理学会常务理事会通过，这是我国临床与咨询心理学工作第一版相对完善的伦理守则。《中国心理学会临床与咨询心理学工作伦理守则》（第一版）》在很多方面直接借鉴了西方的伦理守则（Qian et al.,2009）。台湾学者牛格正和王智弘（2008）认为，伦理是人际关系中互动的规范或原则，中国人谈论伦理强调的重点是人要有很高的个人修养，并要谨守人际互动的规范，也要遵循中华文化传统的人伦规范。
（三）我国专业伦理的研究以及伦理守则的修订
本土化的专业伦理研究逐渐成为热点。我国专业伦理的实证研究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其一是赵静波得到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当代中国心理咨询行业伦理问题调查及对策研究”的支持，以问卷调查法分别对咨询师和来访者群体进行多中心调查，相关研究发表了一系列论文，是我国为数不多的大样本调查，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了解我国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领域专业伦理的现状。其二是钱铭怡带领研究生团队所做的研究，以访谈法或小样本调查就知情同意、保密、双重关系等多个伦理议题开展研究，有助于深入了解咨询师的伦理态度和行为。此外，侯志瑾等关于青少年咨询伦理的研究、樊富珉等关于团体咨询伦理的研究、贾晓明等关于督导伦理的研究以及安芹等关于网络咨询伦理的研究等，都为我国专业伦理规范的修订提供了重要的实证支持。
在《中国心理学会临床与咨询心理学工作伦理守则》第一版发布十年之后，注册系统伦理工作组于2016年2月正式启动《中国心理学会临床与咨询心理学工作伦理守则》修订工作。《中国心理学会临床与咨询心理学工作伦理守则》（第二版）2018年2月获中国心理学会常务理事会通过。
为了提高专业人员的伦理水平，注册系统伦理工作组从2017年开始加大专业伦理培训的力度。2020年启用由注册系统专家组统一录制的标准化伦理培训视频课程，同时辅以小组讨论的形式，培养专业人员伦理敏感性，提高对伦理问题的辨识能力和伦理判断能力，增强专业人员面对各种伦理问题和两难困境的伦理决策能力。
三、《中国心理学会临床与咨询心理学工作伦理守则》简介
专业伦理守则是由专业组织制定的行为规范准则，代表着本专业最基础价值的根本陈述，反映了对常见问题代表共同专业价值观的最好判断。专业伦理守则是每一位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从业者必须阅读并熟知的，作为专业人员有义务了解伦理守则，有责任自觉遵从伦理规范，同时也必须有自我监控的伦理意识。可以说，伦理守则是专业人员最基本、最重要的案头工具书。
就伦理守则的结构而言，通常包括伦理守则的说明、伦理总则以及各项伦理议题的具体条款三大部分。第一部分伦理守则的说明，介绍伦理守则制定的背景、部门以及主要目的；第二部分专业伦理的总则，是专业伦理中最重要的、最核心的原则；第三部分是各伦理议题的具体条款，伦理条款是伦理总则在各项伦理议题的具体体现。一般来讲，当我们遇到伦理问题时，从伦理条款中找具体的指导依据，当无法在具体伦理条款里找到直接依据时，以伦理总则作为指导原则。
对比《中国心理学会临床与咨询心理学工作伦理守则》第一版和第二版，可以发现伦理守则修订工作的启动与很多现实因素有关，伦理守则需顺应专业发展做出相应调整（中国心理学会，2018）。其一，随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精神卫生法》及相关条例的颁布对心理咨询以及心理治疗等专业工作进行了明确区分，从业人员应首先遵守相关法律法规；其二，为了顺应当下临床与咨询心理学专业工作不断扩展的需要，对远程专业工作、媒体沟通与合作等专业工作的内容进行了扩展和补充；其三，我国临床与咨询心理学专业工作的专业化发展水平有很大提升，在知情同意、研究与发表及心理测验等方面都提出了更为严格的要求。
从根本上讲，制定专业伦理守则的目的是提供一个伦理清单，以纲领性文件提高专业人员对临床心理学相关工作的伦理敏感性，作为专业准则规范咨询师的专业行为。当然，在很多复杂的心理咨询情境下伦理守则并不能提供所有问题的答案。对于咨询师来说，熟知伦理守则是专业人员的责任，理解并合理运用伦理守则是需要具备的伦理素养。
基本概念
1.伦理：指规范社会行为的价值意识，确定社会秩序的价值原则。
2.专业伦理：指在专业内部个人或团体用以衡量正当行为的准则。
3.心理咨询与治疗专业伦理：指在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领域，专业伦理是专业人员在专业助人工作中，依据个人的哲学理念与价值观、助人专业伦理守则、服务机构的规定、当事人的福祉以及社会的规范，以做出合理公正道德抉择的系统性方式。
本章要点
1.专业伦理是在专业价值基础上对咨询师提出的专业行为标准，界定了咨询师作为专业人员的行事准则，规定了咨询师的专业角色行为标准以及与他人互动的专业行为规范，不但包括与服务对象的互动行为，还涉及与其他专业人员、与社会大众之间的互动规范。
2.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专业伦理适用于旨在促进服务对象心理健康的专业助人者，也适用于专业的助人关系，还适用于心理社会服务相关领域，包括精神科医生或护士对精神疾病患者提供心理干预，社会工作者对案主提供心理社会服务，心理教师对学生提供心理辅导等。
3.伦理的本质是实践道德的行为，看起来抽象而主观的道德，通过落实在具体而客观的伦理在现实生活中实践展开。每位咨询师都是公民，咨询师是其职业身份，咨询师有责任遵守国家的法律法规，在此基础上遵守专业伦理规范。
4.重视专业伦理是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专业化发展的一个重要标志，专业伦理在专业内部具有重要作用，不仅提供专业规范还可以保障专业水准，同时在专业外部也具有重要影响，如保护服务对象的权益，建立行业与社会的共信，促进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行业的健康发展等。
5.制定专业伦理守则的目的是提供一个伦理清单，作为专业人员有义务了解伦理守则，有责任自觉遵从伦理规范。专业伦理守则是每一位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从业者必须阅读并熟知的，伦理守则是专业人员最基本、最重要的案头工具书。
复习思考题
1.什么是心理咨询与治疗专业伦理？
2.伦理与道德的关系是什么？
3.如果专业伦理与法律有冲突，那么咨询师应如何应对？
4.专业伦理的重要作用有哪些？
5.我国的第二版《中国心理学会临床与咨询心理学工作伦理守则》主要包括哪些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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