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峡谷之旅
派,是雅鲁藏布大峡谷口子上的一个小镇,这是一个近乎梦幻的地方。雅鲁藏布江在镇子脚下盘绕,清凌凌的水铺在两山之间,宽阔的江面异常平静。岸上零零星星地散落着些由木头或碎石建的房子,铁皮做成的屋顶,有的被漆成了红色,有的被漆成了紫色,还有的是蓝色。屋边地头的野桃树让人看不出年龄,黑黑的树干盘结扭虬。眼下正是桃花正艳的时节,那粉啊,一团团一簇簇,铺呈在蓝天之下,点缀在大山之中。树下,总会流连着几只黑色的工布猪或是会飞的藏鸡,自由地觅食。
南迦巴瓦就如一位圣洁的少女,屹立在蓝天下,守护着这方水土。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只要是在西藏飘着的或是正打算来飘的,如果他没到过派,那么他也是正在来派的路上或是计划着某一天来到这里。这里是进入墨脱的起点,也是驴友漂泊的起点,因为走过了那条丛林小路,心就会流浪,从此将很难停下脚步。
公路边停着十几辆山地自行车。
十几个打扮得稀奇古怪的飘们散落在大峡谷的瓶颈处。
说他们稀奇古怪还真不是乱扯。
真真,长发如缎,穿了一件时下流行的蕾丝衬衣,肌肤隐约可见。合体的牛仔裤,棕色的徒步鞋,冲锋衣搭在手臂上。她不喜欢如其他飘那样把自己打扮得乱七八糟,不论干什么,到哪儿,说话做事,穿衣打扮,她都是得体的。她一方面脚踏实地,一方面心却在空中飘荡。“没有归处”应该是对她最恰当的形容词。
默默,棕色如枯草般的长发向四周飞舞着,瘦削的脸上蹲满了缩小版的“蝇”,身上穿了一件缀满珠片的印度布衣和一条裤裆几乎拖到地上的花布裤,脖子上、手臂上、脚踝上,挂满了各种叮叮当当的饰物,有木头的,有藤的,有银的,还有铜的??只要有男人注目,她就会不自觉地把腰扭成“S”形,飞去一个秋波。默默的英语好得跟母语一样,她可以在转经道上双手叉腰跟踩了她脚的老外娴熟地吵架,也可以给酒吧老板当英语翻译,小小地算计一下老外的钱包。
在默默身边迎风而立的是凤凰。如果单从她的着装上看,人们很可能对她的性别产生误会:牛仔裤剪了几个洞,黑色的帛衣让江风吹得向后扬去,帅气的牛仔帽遮住了大半个脸,而且此时她正面朝着江水,轻皱眉头,俨然一副叹惜“江水此去不回还”的雅士风范。但是,千万别误会,她之所以敢叫凤凰,或者说那帮志同道合的飘们愿意送她“凤凰”的名号,那她肯定是当得起的。如果她此时转过脸来展颜一笑,那些“千人迷”、“万人迷”们都会大喊一声“既生瑜何生亮”后落荒而逃。凤凰四岁开始学习舞蹈,舞姿绝对专业。高兴时,酒至半酣可随兴而舞;不高兴时,两瓶白酒灌得你趴在桌下,她依旧可以十指纤纤地捏着小酒杯唱“今夜我很寂寞,今夜我很孤独,谁来陪伴我?”
蹲在地上,拿了一把不锈钢铲子铲石子打水漂的男孩叫松子,个子瘦高,长得勉强可进入英俊行列,此人在中国的户外圈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别小看他手上那把煎鸡蛋都嫌小的铲子,有一边可是开过刃的,遇到歹人,宝铲立马上阵,常常是歹人嘲笑他“一个厨子拿个锅铲都敢闯江湖”的话音未落时,他一铲下去,歹人便会抱着被开瓢的脑袋鼠窜。此兄有一前无古人,后有没有来者不知道的爱好——喜欢去无人区暴走。他曾经用了77天的时间横穿羌塘无人区,创造了有史以来靠自身力量进出无人区时间最长的纪录。对他来说,荒无人烟的绝处就如他家后院,出入自如。他这一去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两三个月不见人影,然后某天拉萨的藏飘队伍里突然又冒出个又黑又瘦、头发凌乱、胡子拉碴,还不断在脸上撕皮耍的家伙。等他皮退完恢复真身时,大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那厮不声不响地又杀回来了,手上仍拎着他那把千金不换的锅铲。而后不久,在畅销书的排行榜上就会出现一本穿越某个无人区的书,文笔诙谐幽默,读完却让人掩卷沉思,然后读者们开始疯狂地搜寻该作者的踪迹,纷纷成为他的铁杆粉丝。
一手拿着小手电,另一只手捂着光,正对着个不黑不红的石头反反复复照来照去的是石痴朱峰。此兄台是这一群人中唯一一个在拉萨开有公司的。不过他却常常不务正业,稍有点时间就开着他那辆除了喇叭不响其他哪儿都响的小货车到处搜罗石头。他平生最大的嗜好就是找石头,那些稀奇古怪的石头对他来说就如同美女对男人一样,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凡是去过他住处的人,都一致认为他绝对没有辜负“石痴”这个称号,因为在他的柜子上、地上,甚至是床上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石头。
最边上的梵子,看不出真实的年龄。最初他用一辆自行车游遍了西藏,现在换成了摩托车闯荡天下。在这些人中,他可算是个西藏通,此时他正在跟同伴“八卦”工布这个地方的历史。他的爱好是收集擦擦:一种西藏特有的、泥做的小佛像。在无知无畏的年纪里,正是凭着对擦擦的痴迷,他骑着自行车几乎走遍了西藏所有的寺庙,把寺庙的历史根源和僧人的修行方式摸得一清二楚。当谁想去哪里又不了解情况时,只要打个电话给他,他就会滔滔不绝地把那个寺庙的来龙去脉,甚至当家活佛长什么样子说得明明白白,比专业的导游还厉害。
其他的还有光头老牛、穿了一身手工牛皮的熊仔、戴着花边小帽的洋子……反正在普通人的眼里他们没一个是正常的,但在他们的眼里,普通人没一个比得上他们的快乐。
西藏本地人将他们这种人称为“藏飘”。但此“飘”非彼“漂”,彼“漂”是浮在水上,借助水的浮力,只朝着一个方向努力,期待上岸后有个华丽的转身。而此“飘”,无目的,无方向,是在云层之下飞翔。“藏飘”们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人:一是理想主义者,如朱峰、梵子这样的,用心灵感受西藏,可以三天两头换女人,但爱好绝对始终如一;二是那些都市里的“白骨精”,如默默、凤凰,在大都市里有很好的工作和让理想主义者愤恨的收入,但迫于压力,把西藏当作放松心灵的天堂,忘记身份,忘记性别,在无拘无束的环境中想干吗就干吗。
这一群人之所以聚在这里,只因为现在南迦巴瓦观景台那儿的人太多,他们在熬时间,等到傍晚光线好人又少的时候再过去。
“差不多了,走吧。”松子边说边提着亮铮铮的小铲子向上走去。
不一会儿,十几辆自行车沿着公路嗖嗖地往南迦巴瓦神山驰去。
雅鲁藏布江发源于阿里的杰玛央宗冰川,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河流。
它汇集万千溪流一路奔来,在进入林芝这片未开垦的处女地时,用它特有的能量,把大地硬生生地撕裂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造就了世界上最长最深的大峡谷。由于这里特殊的地质结构和湿润的气候特点,它的森林覆盖率居全国之首,有“植被天然博物馆”和“生物基因宝库”的美誉。
我们平常所说的雅鲁藏布大峡谷,指的是从派镇到直白村的深山峡谷。而真真他们这次准备行走的大峡谷,还包括了大拐弯和加拉村以及雅鲁藏布大瀑布。加拉村是大峡谷里最后一个村子,也是峡谷公路的终点,再往前到雅鲁藏布大瀑布就得徒步。而直白到加拉的一段路也需要徒步穿越原始林区,所以穿越雅鲁藏布大峡谷,就意味着长距离地挑战原始丛林,需要一边行走一边开路。在前途未卜的路上,谁也不知道将有什么样的危险在等着你,悬崖?野兽?虫蛇?毒草……这片未开垦的处女森林里究竟藏着些什么困难,什么惊喜,恐怕只有走过的人才知道。但对于酷爱户外的人来说,大峡谷的原始密林将是他们终其一生的梦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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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险爱好者,杨柳松(松子)
西藏是魔女,沉迷于此不觉间已近十年。背着装满青春的背包,游弋在魔女袒露的怀抱中,收获的只有路上的云和月。当身无分文早成常态,一无所有就是当下之时,还能淡定睡到自然醒,无所畏惧的做足晒太阳、喝甜茶、转八廓等功课。这些就是魔女赐予我的,平和、安宁、刺激、神秘、博大的心灵家园。
——收藏爱好者,范久辉(梵子)
在高海拔缺氧的环境下,西藏十年,与家人的长期分离,严重地脱发,快速地衰老健忘,都是我离藏回家的充分理由。转眼十年过去了,我还在西藏,我知道,是西藏的山山水水留住了我的心。
心有所属,就是家!
——大象赏石馆馆主,朱峰
十二年前我第一次到西藏,从此迷失了自己,年年去那里寻找,不知道还要寻找多少年?在寻找的过程中,我、凤凰、芳芳、卓玛,因了西藏,成了永远的闺蜜。感谢拉萨,让我的生命变得圆润饱满。
——沈默(默默)
拉萨是我永远无法释怀的地方,我在那里编织梦想,在那里完成梦想,最后梦想也在那里破灭。离开了,却仍在深深地思念着:曾经一起笑一起哭一起疯狂的朋友们,你们都好吗?
——王晓(冰儿)
此时,女儿已经睡着,红扑扑的小脸上还带着笑意。她是西藏送给我的礼物,是我生活中快乐的源泉。年轻时的张狂,我已经收获了惩罚,认命。无论如何还是感谢在西藏的那些日子的不堪,至少给了我一个小天使。
——刘芳(芳芳)
经过的一切,无论好与不好,都是我们前世种下的因,有了因才能有今生收获的果。感谢佛祖的安排,让我从死里走过一回,今天的日子平静安然。
——次仁卓玛(卓玛)
拉萨是一个滋生爱情的地方,我的爱情在这里开始;拉萨又是一个终结爱情的地方,我的爱情又在这里结束。飘在拉萨的日子,我享受到了痛苦着的幸福,毕竟漂泊有时是一种味道。对我而言,拉萨是一个伤心的城,忍不住想哭泣。伤得我想逃,逃走之后,我不会再去。
希望在梦里我能成为拉萨的一片云朵,用最特别的姿势飘在天际的时候,我的那个他能躺在拉萨河边的沙地上仰望,我就是那样划过他的心间,让他记住我飘在拉萨的日子就足矣。
——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