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出手机拨给萧致远。电话接通，她“喂”了一声。对方却没有说话，听声音似乎还谈笑风生地在和旁人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低低地说：“什么事？”“我的驾驶证是不是在你车里？”桑子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显得平静一些，“能不能让你助理帮我送过来？”“怎么了？”他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咳咳……你在哪里？”“没什么。”桑子衿不想让他听出异样，“要复印下驾驶证。你让助理听电话。”“到底出了什么事？”桑子衿无奈：“路上和别的车擦了擦，没什么大事――”话音未落，车门上就是咚的一声，桑子衿抬起头，看见对方司机站在自己车边，大约是狠狠地踹了她车子一脚，喊她滚下车。桑子衿骂了句“混蛋”，正要下车查看，听到萧致远在电话里说：“桑子衿！你在哪里？！”“人民路，石奉隧道口，你快点让人把驾驶证送过来。”桑子衿很快地说，“不和你说了，我下车看下。”“桑子衿！你给我在车里待着！”他的声音也相应提高了，“不要下去和人吵架！”“我没和人吵架……”“桑子衿，你敢下车试试！”萧致远在电话那边咬牙切齿，“交警来了没有？”桑子衿却没回答，径直挂了电话去推车门，恰好那人一脚踹过来，车门砰地往前一甩，把他撞在了地上。他一时间有些愣住了，一屁股坐在泥泞的马路上，说不出话来。桑子衿没撑伞，就站在他面前，怒说：“开辆保时捷了不起？！”对方愣了愣，从地上站起来，火气更大：“你TM什么垃圾，开个破车也敢上路！死三八，你等着赔吧你！到时候别哭都哭不出来！”他因为摔了一跤，白色西裤上全是泥渍，原本精心梳理的发型也全乱了，整个人愈发气急败坏，手指几乎指到桑子衿的鼻尖：“臭婊子，等着死吧！我这就叫人过来！”“真以为你爸是李刚啊？”桑子衿冷笑，她身高虽然只到对方的肩膀，目光却没有丝毫惧怕，几乎一字一句，“就你这么辆破车，我就算把它砸了都赔得起！”暴雨之中，那人的眼睛都变红了，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打人。桑子衿倒还冷静，真要动手，她绝不会吃亏――趁他的巴掌甩到自己脸上之前，一脚先踢他的要害。她的一脚还没有踹出去，对方的手却被人从后面牢牢地扣住了。萧致远的声音低沉沙哑：“你敢动她试试？”“你怎么这么快过来了？”桑子衿吓了一跳，他是从车流中奔来的，连伞都没打，浑身上下比她还湿。或许是看到桑子衿安然无恙，他明显松了口气，甩开了对方的手腕。年轻人或许是被他的气势吓到，一时间没有说话，远处红蓝灯光一闪一闪地，交警终于开车过来了。“我的驾驶证呢？”桑子衿低声问他。话音未落，助理小周撑着伞气喘吁吁地跑来：“萧总，驾驶证。”桑子衿接过来，说了声谢谢。“你回车里去！”他转过身吩咐说，“等交警叫了你再出来！”“我――”“桑子衿！”雨水顺着萧致远的脸颊滚落下来，侧脸愈发棱角分明。他低吼的模样令桑子衿想起乐乐不乖的时候，自己也会这样凶她。她满腹委屈，咬着唇说：“明明是他超速！还骂得难听！开保时捷了不起啊！”最后那句话是对着那人说的，那个年轻人回过神来，又开始破口大骂。“我让你回车里去！”他生硬地说，“你听见没有！”桑子衿到底还是坐了进去，隔着车窗玻璃，她看见交警开始勘查事故现场，萧致远和助手小周一直站在雨中，时不时和交警沟通几句，最后对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出来。交警很快判明了情况，认定桑子衿变道负主要责任，保时捷车主超速负次要责任：“要是你们没意见，就在这里签个字，具体的修理、赔偿明天再来交警支队协商。”“听到没有？”年轻人恶狠狠地看着桑子衿，“死三八，修车钱你就慢慢攒吧！”一旁的交警皱了皱眉头：“小伙子，你也消停点，下雨天还开这么快，只刮擦了一点就算是谢天谢地了！”“警官，我这是新车！我爸刚给我买的！”年轻人转向桑子衿，气焰嚣张，“今天算你命大，下次再乱开车，当心没人给你收尸！”被雨水浇到现在早就没了脾气，加上萧致远在旁边，他骂得再刻毒，桑子衿也麻木了，只想早些了结回家。没想到萧致远站在他身边，往前跨了一步，冷冷地说：“你再说一遍？”年轻人怔了怔，许是有一瞬间害怕，说不出话来，他很快反应过来，恼羞成怒：“我说让你老婆当心死无全尸！”萧致远眉心微微一皱，桑子衿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知道他真正被激怒了。她忽然有些害怕，去拉住他的手，还没等喊住他，他已经轻轻甩开她的手，快步走到桑子衿车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子明晃晃地亮着大灯，他一脚踩下油门，轰的一声，就往那辆保时捷尾部撞去。保时捷被巨大的力道一撞，直直地冲向路边，哐啷一声，半个车身越过绿化带――尾部被撞得凹陷下去，惨不忍睹，近乎报废。萧致远从驾驶座上下来，踩过一地尾灯碎片，举止优雅，言语间亦是轻描淡写：“我太太之前告诉你，就算砸了这车我们也赔得起，现在你信了？”年轻人的气焰已经全消了，转向交警语无伦次：“警官，他……他故意损坏……他们……他们要赔的……”后续处理又是一团忙乱，一直处理到了近八点才算暂时了结。暴雨已经止歇了，小周让司机开了车过来。“你刚才何必呢？”桑子衿浑身湿漉漉的，像是裹着一张湿透的毯子，说不出的难受。他静静伸手将领带解开了，半是嘲讽：“是谁说‘就你这么辆破车，我就算把它砸了都赔得起！’”“我那是气话，谁让你真砸！”他却不说话了，转过头，异常认真地盯着她，一双眸子在黑暗中熠熠生辉：“桑子衿，就当是我求你了。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莽撞？”桑子衿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想起那个晚上，她吞了很多很多药，他赶过来抱起自己，一巴掌把自己甩醒，目光也是这样恐惧得近乎明亮。她有些狼狈地转开脸，一声不吭。“以后你不要开车了。”他严厉地说，“那个小子是超速了，可是变道的是你，主责也是你，交警没判错。”桑子衿望向窗外，有些事不关己地想，这两天为什么过得这么糟糕？！先是被偷拍，然后被扔在德城机场差点回不来，最后还用车祸结尾……他却还没说完――“你活着什么都好说，我替你赔10辆保时捷都行。你要是死了呢？你让乐乐找谁去？”他的语气虽平缓，却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戳进去，转一圈再拔出来。她本就满腹委屈，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忽然冷声：“你说够了没！”萧致远怔了怔。她回过头，目光与他对视，眼眶已经红了。“停车！”桑子衿大声对司机说，“停车。”司机不知所措地放缓了速度，缓缓把车停了下来。桑子衿拉开车门，头也不回要下车，身后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臂，她用力一挣，却挣不开。“你有什么资格说乐乐？”桑子衿用力咬着唇，死死盯着他，声音都在颤抖，“萧致远，我为乐乐付出多少，你不知道吗？”他定定地看着她，深邃黝黑的眸子深处，哀凉一闪而逝，最终却只是紧紧地将她拉在怀里，低低地说：“对不起。”她拼命想要挣开，可他实在抱得太紧，像是铁铸的一般，没有给她留下丝毫的空隙：“对不起，子衿，我只是……”他顿了顿，并没有将那句话说完……他只是太害怕。接到她电话的时候生怕她出车祸，幸而饭局所在的酒店就在人民路口，于是伞都没拿就冲了过来，看到她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桑子衿的脾气他再了解不过，看似温和无害，其实底下却是暴烈的火星子。如果不是他去拦着，早和对方吵起来了，所以才让她在车上等着。可刚才那个人竟骂她“不得好死”，他一时冲动便失去理智――他只是太害怕失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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