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包玉刚》:
1.打手心好痛爸爸总说我是个机灵鬼,专挑好日子来到这个世界。
你看:日本军用飞机在重庆满天扔炸弹的日子,你不出生;日本人投降的那一天,陪都重庆的夜空,漫天的烟花爆竹,庆祝抗战胜利的晚上,你呱呱落地了。
新生婴儿的哭声为胜利更增加了喜庆!生于陪都,庆祝抗战胜利,于是,“包陪庆”成了我的名字。
抗日战争胜利以后,我的父母从四川重庆回到上海,入住法租界一座三层并附有小花园的洋房,红色的斜坡屋顶,欧式外观颇为精致。这里,寄托了我们四年美好的回忆。二妹陪容也是在这里出生。房子的第二层是舞厅,一片光亮的木板地。墙角里放置着一架大钢琴。在我的记忆中,我坐在小姑姑的膝盖上静听琴声,熏陶着我对音乐的迷情。
1949年我们一家搬来香港,生活环境大大改变,住房难以与上海的洋房相匹敌。香港的新家坐落于西摩路,是一幢三层的小楼房,我们只租了一层,里面有一厅四室。祖父和祖母住一间,爸爸和妈妈住一间,二妹陪容和我住一间,第四间则由我们未婚的小姑姑住着。三妹陪丽四妹陪慧出世后,我们四姐妹同住一间房。
如果要与妹妹们相比,我不如陪容美丽,不如陪丽聪明,也没有陪慧睿智。但作为老大,父亲总是最重视对我的管教,尤其是当他还没有开始做运输生意之前,对我严格的要求毫不放松。妈妈告诉我,她和爸爸结婚七年后才有我,所以,他们对我的出生充满了喜悦,对我的成长也充满了期待。在妹妹们陆续出生后,爸爸就不断提醒我:“你是大姐,必须成为妹妹们的榜样。”假如我早知道所有的中国家长,都会对他们的长子或长女,有如此严格的教育和管束,我也许不会把爸爸的严厉太当一回事。但忆及当时,我必须服从这样的管教,好在让我养成了对自己丝毫不减的高标准要求,每分每秒都不虚度。
在20世纪四五十年代的中国,男女分工泾渭分明——男子立业,而女子“无才便是德”,要做贤妻良母,尤其是宁波女子更是如此。虽然父亲成长于一个极其传统的社会,但他从不墨守成规,有其独特的思维,更有其远见卓识。
爸爸曾对我说:“陪庆,在这个世界上,男也好,女也好,都要学会独立,靠自己的能力,不能光靠父母或家庭背景,更不能依赖丈夫和别人为生。要做到这点,你必须多读书,努力学习,积累知识,增强智慧,得以日后谋生立业。”爸爸还教育我,不要学妈妈,因为妈妈是典型的中国传统妇女,从未接受过任何高等教育,生活中没有自己的意见和主张。妈妈的朋友圈子极小,不外是上海的一些亲友。除了家人和这个小圈子,她对外部世界并不怎么关注。
我的妈妈叫黄秀英。她对爸爸及四个女儿可说是关怀备至,在我们都上班及上学后她才会和几个朋友一起打打麻将。她的世界就局限在家中的几个房间里,连她的座椅都永远是同一张。妈妈操持和管理家务井井有条,要求家中佣人日常开支节俭,环境整洁。
在20世纪50年代初的香港,爸爸创办了一间小型的贸易公司,祖父及几位来自上海的老朋友亦参与帮忙。那时候他还没那么忙,回家比较早。他每天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我的功课。他听我背诵课文,查看我的数学作业,背漏一个字,或做错一道数学题,爸爸就要用木尺打手心,还严肃的要求我:重复、重写、重读几遍。有时候我会委屈地嘟囔:“爸爸,我在班里考第二,为什么还要处罚我?”他说道:“记住,爸爸对你的要求,都是争取第一!”回想少年时,姐妹中恐怕只有我一人挨过爸爸打手心,难受时不由得找妈妈流泪诉苦。妈妈捧着我的手吻了几下说道:“陪庆,你爸爸是为了你好。你是老大,一定要成为妹妹们的榜样。如果你不想再被爸爸打手心,就要加倍努力。”手心的疼痛早已消散,但长女争第一的观念则在我心中牢牢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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