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一首未完的诗》:
温暖知己伦敦的秋末,街道上落满了飘零的树叶,大雾弥漫,对面不见人影,就像徐志摩纠结着痛苦的心灵,被远处飘来的钟声,牵去无奈的目光。
人的一生,有许多意料不到的事情,在不知不觉中发生。
正当徐志摩被离情别绪揉搓的痛苦的灵魂在清新而寒凉的风中颤抖,罗素被欧格敦带到了他的面前,他的眼睛一亮,激情燃沸了血液,像大海的潮水一样飞涨。
那个夜晚,徐志摩坐在激情澎湃的海潮上,手里捧着一本罗素的著作,痴迷地看着讲台上才华横溢、幽默谐趣的罗素。他从美国一路追来,就是要师从罗素。现在,他终于如愿以偿,感情缺失的隐痛渐渐地退去,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欣悦。罗素藐视世俗成见、攻击卑鄙虚伪、提倡创造幸福、追求生命的乐趣、热爱和平、文明、捍卫思想自由及创作自由的观念,为徐志摩寻找生命的理想和灵魂的伴侣注入了营养分子。
于是,徐志摩心中的寒冰消融,顷刻间化为一江春水。那是罗素给予他的阳光般的信念和方向。
有雨水打在窗玻璃上,世界一片寂静,只有雨滴落下后的急促和破碎声,让他的灵魂激昂。
灯下,徐志摩通读罗素的著作,他的心,平静而辽远。他被罗素深邃、脱俗而空灵的理论所折服;走进了罗素那清丽而俊逸、质朴而大气的灵字。罗素组织的各种活动,徐志摩必去参加;剑桥通往伦敦的那条路上,常常有徐志摩的身影在踽踽而行,他或是去亲聆罗素的演讲或是参加罗素倡导的聚会。由此,他成了罗素家中的座上客,着迷而疯狂地阅读罗素的著作,对罗素这样一位哲学大师,敬仰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深蓝色的天空,已经出现了淡黄色的星,一枚新月挂在中天,那光辉洒满了他的身心。
一日,在去学校图书馆的路上,徐志摩遇见了鲍蕙尔小姐,得知罗素喜得贵子,他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到了孩子满月那天,徐志摩热情地约请罗素夫妇前来剑桥,他要按照中国的传统习俗给孩子庆生。徐志摩跑前跑后,给中国留学生发请柬,忙得不亦乐乎。
罗素夫妇抱着刚满月的儿子来了,看见门旁贴着剪纸的“喜”字和红对联,以及对联上的汉语方块字,热闹的场面,使他们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心中的感动和温暖像潮水一样地涌来;徐志摩递给罗素和夫人一碗长寿面,面里卧着红皮鸡蛋。罗素夫妇感激的目光,清晰而灼热,愉快充满了那个热闹的空间。罗素大声喊道:“生活就应该有情趣!”徐志摩望着墨蓝色的夜空,仿佛听到了来自伯牙手中的琴,叮咚而响,那是为知音钟子期弹奏的。那一曲高山流水,在异国他乡,舒缓而激越,从心灵直达心灵,温暖着爱情上失意的他。
夜空里的星宿与月,本身就是神秘的默契者。徐志摩和罗素又何尝不是古时的伯牙和钟子期。在追寻爱情和梦想的路上,不能没有知己。徐志摩看着罗素,想着林徽因,他的心里有诗意的情愫悄悄地爬出枝蔓。
当年,徐志摩陷入婚姻桎梏时,曾致信罗素,两个人相约见面谈了许久。徐志摩只觉醍醐灌顶,就像在茵绿的草地上,看到一片猩红的花朵,那般的惹人注目、令人向往。然后,徐志摩做出了和张幼仪分手的决定,可见,罗素对他的影响之大。
那应该是距离的缩短和情感的加速度,引起的心里冲击力。真的美好,雅致。诗人的心灵轻灵、松弛,没有了羁绊的自由,一脸任意的姿态。
又见罗素,已经是三年以后的夏天了,徐志摩再赴大不列颠帝国。当他风尘仆仆地走出码头时,隔着闷热的空气和迷茫的雾霭,看见站在空旷的广场上的罗素,戴着开花草帽,穿着烂褂子,领带像稻草飘在胸前,一副乡下人的打扮,徐志摩差点儿认不出他来。不过,从他那敏锐的双眼中还是看出了哲学家的灵智。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充满玄思骚响和诗的神秘氛围,徐志摩感觉自己插上了想象的翅膀,飞翔于未知的广阔空间里。坐进罗素的破汽车里,一路颠簸,却没有影响他们心灵的沟通。在偏远的南方做隐士的罗素轻松闲谈,就像季节的姿态,写下了两人丰盈剔透,犀利而深邃的友谊。
这一年是1925年。徐志摩和罗素通宵畅谈,天上的星和月都疲乏地隐进了云层里了,他们还在灯下讨论哲学,讨论诗歌。那是哲学家和诗人在历史和现实中的融凝,瞬间和永恒的求索。徐志摩感觉自己走进了多姿多彩丰富神奇的世界里,就像露水跌下的厥草,在一样的韵律和节奏中舞蹈着美妙的诗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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