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乌,位于浙江省的地理中心,南通广东、福建,西接长江腹地,东靠中国最大的城市上海。改革开放三十年,义乌这座城市逐渐脱离了原有的传统形态,发生了经济与社会结构的深刻变化,从一个既不沿边、又不靠海,既无工业基础、又少农业资源的内陆小县,发展成为蜚声海内外的小商品集散中心。如今谈起义乌,人们自然首先想到的是那句“小商品的海洋,购物者的天堂”,若非专事研究义乌历史或生于斯长于斯熟谙这座城市底蕴的“老义乌”,大多数人可能会忽略这座城市其实拥有着悠久的历史与深厚的文化。
确实,一个国家或城市的经济发达程度似乎会在某种程度上降低人们对其文化发展水平的期望值,就如世界之美国,中国之香港,常会被人贴上“快餐文化”或“文化沙漠”的标签。尽管贵为联合国、世界银行等国际权威机构确定的世界第一大市场,义乌似乎也难以摆脱这样的命运。在谈及义乌的软实力时,总难免有“不缺钱,缺少文化品位”这样的遗憾。这种遗憾究其原因,除了地方主义的偏见以外,也跟现代经济的单边突进有关。在现代全球消费主义浪潮的冲击下,古典意义上的深度文化自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与挑战。似乎除了商业之外,别无其他。义乌本身所特有的丰富历史积淀和文化资源,被城市过浓的商业气氛所淹没,是这座城市在全面发展的过程中难以回避的一个问题。
不过,当我们跳脱当代的视野,走近义乌两千多年的历史时,关于义乌的“文化沙漠论”就会不攻自破。在中国漫长的历史中,婺州地区的义乌一直是华夏的文化重镇,不仅学术昌盛,而且名家辈出;虽然“自古是穷地”,但是却为中华文明增光添彩。明末清初义乌名士骆宁桢曾对义乌本土文化有这样的概括:
儒者讨理于经,而不可不穷其要;铸才于史,而不可不会其通。况邑有前模,颜氏之孝,忠简之忠,文清之学,忠文之文,有不必远宗他域者。
这里的“儒者讨理于经”指的是程朱理学,“铸才于史”则是指婺州学派和永康学派;“颜氏之孝”指的是颜乌孝父,“忠简之忠”是指宗泽忠国,“文清”与“忠文”则是指徐侨和王祎。骆宁桢在此选取了义乌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与学说,为义乌的历史文化作了最精当的概括。由此可见,深厚的学术文化底蕴与杰出的历史名人是互为影响的。
义乌世代名人辈出、群星闪耀,“昔称邹鲁之邦也”。晋代的道教学者葛洪曾在此传道;南北朝时期出现了中国维摩禅祖师傅大士;初唐有才华横溢且性情耿直的骆宾王,唐代大诗人元稹也曾过境义乌,留下动人诗篇;南宋时期政治上有宗泽,儒学上有徐侨;在元代则出了历史学家、文学家、画家黄溍;明代则有宋濂、王祎,号称“江南两大儒”;明代中后期,由于抗倭战争出现了吴百朋与戚继光等民族英雄,义乌兵一时名震四海;清代的朱一新是正直的士大夫、优秀的学者;到了现代,有教育家、翻译《共产党宣言》的陈望道、左翼作家冯雪峰以及历史学家吴晗;在当代,还有走上对日诉讼道路的王选,甚至极富音乐才华的歌手王力宏祖籍也是义乌。
历代的义乌县志一再表达着这样的观点:“吾邑山川之胜,不过秀水云黄,习俗之纯,不过急公慕义,而人物之盛,较无愧于大邑通都。”可见,真正令义乌人骄傲的并非其秀丽奇绝的山川,而是由这方山水孕育出来的风流人物,不是纯朴的民风,而是催生出这般民风的文化传统。明代义乌籍官员金世俊曾言:“敬业一檄千秋诵义,曰义乌骆宾王,而义乌重矣。东京留守只手中原,过河之呼至今犹壮,曰义乌宗泽,而义乌益重矣。” 当代义乌人也以自己家乡的名人为傲,称他们“以道德文章、民族精神闻名于世,以正直与风骨名扬中外。真正称得上是时代的骄子、民族的精英”。一代一代的义乌名士为中华文化的承继与发展创新贡献甚巨,名士之于义乌意义非凡。
关于义乌的名士文化,国内已陆续有人展开研究,并取得了如下成果:其一、名人事迹及传记的整理工作已有了坚实的基础:如《义乌名人》、《义乌名人传》、《义乌名人录》陆续得到出版,对义乌历史上的名人有了较为详细和全面的梳理;其二、义乌历史文化名人的评传研究达到了一定规模。从国内的研究来看,傅大士、骆宾王、宗泽、朱丹溪、倪仁吉、朱一新、陈望道、冯雪峰、吴晗等都已有专门的传记及研究型作品,部分人物的传记已有数种;其三、关于义乌发展的文化探源工作业已展开。由中国社会科学院课题组承担的“义乌发展之文化探源”已从历史层面对义乌文化的发展状况,进行了全面的考察,为继续深入考察义乌名士文化打下了良好的研究基础;其四、浙江文化史的编纂与研究工作,这项工作为义乌名士文化的研究提供了更丰富的历史线索与更宽广的文化视野。
尽管义乌名士研究已初具成果,但就目前已有的研究来说,把义乌名士文化作为一个整体来总结和探讨的并不多,大多流于个别人物的介绍与评价,尤其忽略了把义乌人物置于义乌历史发展的语境中进行考察。为此,本书将致力于探讨三个问题:第一、义乌特有的名士文化的内涵是什么;第二、形成义乌名士文化的主要原因是什么;第三、义乌的名士文化对当代义乌社会发展究竟产生了怎样的影响。这些问题的梳理与澄清,有助于拓宽义乌名士文化研究的视野,也有助于促进义乌在着眼经济发展的同时,进一步重视传统人文学术与名人资源的巨大潜能与开发价值。只有将传统文化的精髓与时代要求融合在一起,将义乌的文化发展与它的经济建设置于同等的高度,才能进一步为义乌的经济社会发展不断注入生机盎然的“源头活水”,义乌也才能真正走上历史文化的现代复兴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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