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平南越前之中国南境

　　建设秦国（前255至前206）的秦始皇帝，①既在纪元前221年将中国统一，当时的中国疆域已大为扩张，遂分为三十六郡，郡又分为县。然则在前221年时，最南的几郡是哪几郡？他的疆域止于何处？现存关于有秦一代行政区域分配同数目的载籍，略微有点含混不明。所以应该分开说，不可将前221年的根本组织．，同后来的补充建置混合言之。

　　我在此处只说5世纪下半叶裴驷所撰《史记注解》中留传到今的三十六郡名录。②这件前221年的诸郡名录，可以用作考订平南越前中国最南诸郡名称的根据。

　　当时最南诸郡，从西至东，就是蜀郡、巴郡、黔中郡、长沙郡、鄣郡、会稽郡，也大致可说是现在四川、湖南、江西、安徽、浙江几省。过细考究南方的境界，皆在扬子江以南。他所经过的地方，就是现在四川的成都、酉阳，重庆，贵州的思南、黎平，湖南的靖州、郴州，江西的南昌，安徽的宁国，浙江的绍兴，自是以达于海。

　　又考《史记》卷一一四《东越列传》，有闽中郡，郡治就是现在福建的福州。据说此郡是秦并天下时置，则也在前221年，可是裴驷名录中未有此郡。我想设置之时，虽在前221年，大约在分三十六郡以后，不然裴驷决不致忘记此郡，我将来对此还要说明。现在我们要知道，当时的福建是越种的居地，又因地势与中国本部相隔绝，好像秦始皇在未将本部建设以前，必不致想到这个南夷的闽越。

　　《史记》在卷六始皇二十六年（前221）下，说秦分天下为三十六郡以后，又说他的境界“南至北向户”。①好像说的就是安南。无论如何，这个北户名称，指的是前221年南境以外地方。如此看来，在前221年之中，很难调合此三说（一，南境可识的三十六郡之存在；二，南至北向户；三，闽中郡之设置）。除非主张设置三十六郡之时，中国的南境尚小。由是必须假定在前221年中国两种地理状态之间，必有一种史事或一串史事。质言之，秦始皇分中国为三十六郡时，尚未略取福建同三十六郡以南诸国。我们若把若干不相连属的史文对照起来，就可以明了这种史事了。其事就是中国第一次南征百越，当时的百越，大致可以说是今日的福建、广东、广西同安南。取闽越的那支兵，胜利得很快，由是添了一个闽中郡。取南越的军队没有这样容易，迟到纪元前214年，才将南越征服。至若在前221年说到前214年北向户的地方，大约是预先知道胜利，或者是一种错简。

　　如此看来，在前221年始皇未南征以前，当时中国的南境，应在成都、重庆、酉阳、思南、黎平、靖县、郴州、南昌、绍兴一线了。

　　政治状况时常系于地理形势，现在拿地势来说明当时中国的情形：

　　如果参考此地一带之山势地图，我们就可看见从四川至海，有一山系。其中一大部分就是今日的南山或南岭。此种山系，划分扬子江同西江流域的境界。就事实说，此二流域的交通，除开几条天然山径以外，颇为困难。

　　此山系始于四川、云南交界之处，东经贵州，①又沿湖南、江西南境，复东北延至绍兴、宁波一带。由是观之，距离前221年的南界不远。

　　我们既然知道前221年时秦国既然占据扬子江中部及下流，并将重庆、思南、靖县、郴州、南昌等地包括在内；又一方面我们又知道南边的西江流域，又为一种交通不便的南岭所隔绝，势不能不假定这个南岭就是中国本部的南方境界了。

　　这种假定已距真相不远，若是拿史文参证起来，不仅是一种假定，而且是一种历史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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