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市文史研究馆馆员著述系列：古月斋文集》：
由于社会与家庭的原因，我的父亲没有进入仕途，也没有从事学术研究，而是用心于实业。父亲喜爱瓷器，平日我家待客，都用扣碗。客厅与父亲卧室的多宝槁中都陈列有古陶瓷。青少年时代，我对这些陈列并不感兴趣。偶然有一次，我发现了一个球瓶和一件梅瓶，两件都具有多彩的花卉。父亲平常总讲，这两者有所不同：球瓶是釉下彩花卉，梅瓶是五彩花卉。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好奇吧，我就问父亲：“都是花卉，为什么两者又不同呢？”父亲说：“球瓶是斗彩。斗彩就是先作青色画，然后上釉烧烤，这是第一次烧制，叫作釉下彩。青花瓷都是釉下彩。在釉下彩表面再画花卉，再烧制，这种釉彩叫斗彩，也就是釉下彩与釉上彩互相斗美。而五彩则无须这两道程序，是直接画完花卉后烧制而成。”
听了父亲的介绍，我对瓷器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父亲对此很高兴。父亲说，瓷器不仅有使用价值，而且折射出一种艺术美。这种美形成了一座绚丽多彩的园地，漫步其中，可以陶冶性格，升华品位，也是人生一大乐趣。当时我并不理解这些话，这是我逐渐理解体味出的。从那以后，每每晚饭后，有空闲的时候，我就让父亲给我讲有关古陶瓷的知识。记得当时，父亲告诉我们：首先要知道一些古瓷的专门术语，比如什么叫窑变、款识、开片、青花瓷、唐三彩、釉里红、影青瓷，以及釉上彩与釉下彩、珐琅瓷、粉彩、印花、绣花、贴花、暗花等等。父亲把这些名词分别结合家里的实物对我进行讲解，使我愈加有兴趣于此。有时同学来我家，我还有意把家里的摆设告诉同学。用现在的话说，这就是卖弄知识吧。
有时晚饭后，父亲还进而告诉我们其他方面的知识。比如说瓷器与陶器的区别，特别是瓷器所用的胚胎原料，不是平常的泥土都可以烧制的，它需要的瓷土是高岭土。这种土只在景德镇高岭有。此外，瓷器烧制必须得高温，需要在1100℃以上。这样烧成的瓷器，坚固不易变形，不吸水。瓷器的表面上玻璃釉，使得胎和釉紧密结合不容易脱落。后来，父亲又告诉我，不同历史时期花卉的时代特点。给我印象较深的是，明代嘉靖时期，官窑瓷器的花卉大多是戏婴图，或者是百子图。总之，官窑器戏婴儿的图绘较多。我家没有收藏过多的嘉靖时期的瓷器。记得有一个罐，上面就绘着戏婴图。父亲说，从绘图中可以看出时代的风貌。至于为什么这一时期婴童游戏图画很多，父亲解释道，因为当年嘉靖皇帝即位以后，有一段时期没有生育子女。我们都知道，中国历史上，皇位继承人的问题一直是帝王们重要的心事之一。出于祈盼多子多孙的心愿，他让景德镇官窑大量烧制戏婴图类的瓷器，然后陈列于宫廷各个房间。后来，嘉靖帝确实生了儿子。在当时的社会，宫廷的嗜好常常影响民间风尚。所以，这一时期的民窑也出现了大量的百子图瓷器。我家的民窑罐就是这一时期的产物。父亲的讲解对我以后的瓷器鉴定，或上课时给学生讲解瓷器的时代特色，很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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