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书脉络
1.一至三章:观念批判
思考文化间的关系,我们拥有哪些观念,有可能提炼成为概念的观念有哪些?所有这些观念难道不都是有缺陷的,需要进行评判的吗?至少在某个方面。即便普世这个衍生于认识理论的严格理性概念,也无法掩盖其意义上的含混:它是一个确实存在的整体性体验,还是仅指一种投射为先验进而为全人类建立一套绝对标准的“理当如此”?一旦我们开始考察“普世”独一无二的养成史,就会发现这段历史与其法理诉求的矛盾;后者与个别性的冲突,激烈且出新,发生在哲学的每个阶段,“普世”概念便诞生于此类冲突。明白了这一点,我们便不再相信此概念是透明的,其用法是中性的了。
另一个概念,“划一”,绝非上述冲突的终结;“普世”乘全球化之势风靡一时,而“划一”则是其邪恶胞弟。“划一”充塞世界,偷偷摸摸欲取而代之,却无法为自身提供任何合法性。要知道它之所以出现是因为图方便而不是因为必然性,它所关注的是产出而不是理性:通过无限制的扩散繁衍,划一成为剩留给人的唯一风景,于是人唯有信之。它越是不动声色,无声无臭,其独裁专制就越是隐秘阴险。
至于“共同”,当然是可分享之域,因此直接与政治挂钩:它不像普世那样需要援引一个假定的先验性,而是指向一个无底富矿 个人类经验植根于斯并得到不断扩展的富矿。因此,“共同”具有无限延伸性。不过,对它而言变质变味的危险也不是没有:从包容变为排外,从敞开欢迎他人参与到走向起其反面,陷入“抱团主义”。
2.四至七章:欧洲谱系探源
跟随历史的线索,我们发现“共同”的展开实际上始于希腊城邦的奠基,它一路行来,与“普世”追求在斯多亚世界主义中相遇。然而,对共同的拓展具有引导之功的普世,却出人意料地不具有统一性。究其原因,普世概念在欧洲文化中拥有多层构成:概念确立时的逻辑层面,与罗马公民权相匹配的法律层面,最后还有宗教层面,即圣保罗借上帝之爱以救赎之名对一切人间鸿沟的消解。
与它在哲学中所要代表的相反,普世概念的构成如果不是杂乱无章的,至少也是一个拼盘。它在欧洲文化中之所以有如此崇高的地位,难道不正是因为它能够居高临下地把所有这些杂货杂物兼收并蓄在一起吗?
3.八至十一章:调查与质疑
有鉴于此,即使不得不进行改制,哲学也必须走出自家门,大力开发,与各种理由的保险令相决裂。倘若一旦离开欧洲区域,普世观念还有价值吗?人们还会听说起它吗?这个问题本身包含两个层面:1)其他文化在多大程度上发展了这一诉求;2)他们是否也有一出来就——也就是说先验地——是普世性质的观念?无论是肯定还是否定,谁也无法担保,于是我们只好用新的标准来重新思考普世的价值:不再将其看作是一个肯定的、盈满的整体,而是相反,将其当作一个专门进行“否定”的诉求,一切自满自闭的普适性都是一种过犹不及的普世义,“否定”的任务就是使之重新开放。
从此,我们不再将众文化的“共同”理解为某种综合,某种共基,某种“公分母”,而是视之为一种“可理解的”共同,被具有调解功能的普世引导着不断扇形展开的共同。最恰当的例子便是人权。西方不可能再自负地向外推销其肯定内容,傲慢地指导别人如何生活;因为只有它提供的否定的一面才会给出一个先验的拒绝,一个独立于各文化专有立场的拒绝,拒绝自己文化中因一缺陷而导致的某种只要是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接受的状况;拒绝,一种效果不错的“普世化”,其刀锋至今未钝。
4.十二至十三章:挑战与立场
由此我们先得出一个结论:考察文化多样性,并不是盘点或收集差异,而是发掘“间距”。“间距”制造张力,揭示所有可能性的极限之所在,并使文化多样性呈现为可供勘探发掘的有利资源。捍卫文化特色,导致不育,抗拒全球化引发的雷同之风,定然丰产;我们的做法就是邀请大家离不育迎丰产。间距与否定打开一个空间距离,文化间的对话唯有充分发挥这一空间距离效应,并有意识地将之放在唯一的共同层面——可理解的逻各斯层面——上,才会具有撬动人智的力量。让不同文化直面相对,且不再托言天上掉下的普世性,对话机制将为人的自我反思生产出新的语境:大写的“人”的神话已破灭,露出一片开放无边的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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