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公元前91至前90年）
第1节
昆图斯?波派狄乌斯?西洛收到科尔涅利娅?西庇阿妮斯的来信，得知了德鲁苏斯的死讯。惨剧发生后不到两天，他就在马尔鲁维乌姆收到了这封信。这再一次证明德鲁苏斯的母亲拥有何等坚毅刚强的个性。她向儿子承诺过，会在西洛听到其他小道消息之前通知他。她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
西洛得知消息后流泪了，但他其实一点都不震惊。他顿时觉得很轻松，充满了新的目标，那些不安等待的时间终于过去了。随着马尔库斯?李维乌斯?德鲁苏斯的离世，意大利人和平获得罗马公民权的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然后他开始给许多人写信：萨莫奈人的盖乌斯?帕皮乌斯?穆提卢斯、马尔鲁基尼人的赫里乌斯?阿西尼乌斯、佩利格尼人的普布利乌斯?普拉森特乌斯、维斯提尼人的提图斯?拉弗瑞尼乌斯，还有希尔皮尼人的现任领袖。希尔皮尼人以频繁更换领袖而著称。只是要在哪里会面呢？意大利各部族的领袖都知道罗马的两位大法官正在四处考察，研究“意大利问题”，而且对任何拥有罗马公民权和拉丁权的社区心存疑虑。会面的地点应该在各部族的中间，而且必须远离罗马人的活动地区，但又必须能通过路况良好的罗马大道到达那里。答案几乎立刻就出现在西洛的脑海里，那里岩石陡峭、高墙环绕、水源充足，位于亚平宁山脉中部的半山腰。科尔菲尼乌姆就在瓦勒里娅大道和阿特努斯河附近，是马尔鲁基尼人领地边境属于佩利格尼人的一座城池。
德鲁苏斯去世没几天，他们就在马尔鲁基尼会面了。意大利八个部族的首领，还有他们的族人：马尔西人、萨莫奈人、马尔鲁基尼人、维斯提尼人、佩利格尼人、弗伦塔尼人、皮塞努姆人和希尔皮尼人。这些人都斗志昂扬、意志坚定。
“只有战争，”穆提卢斯在大会上说，几乎一开口就说出“战争”两个字。“意大利的同胞们，战争是不可避免了！罗马拒绝按照我们的力量和贡献给予我们应得的尊严和待遇。我们必须自己建立一个跟罗马和罗马人毫无关系的独立国家，夺回在我们地盘中建立的那些罗马殖民城和拉丁权社区。我们要用自己的人力和财力打造自己的命运！”
慷慨激昂的发言带来了大家的欢呼鼓掌，这让穆提卢斯大为得意，也让西洛倍感振奋。因为穆提卢斯对罗马充满仇恨，而西洛也对罗马信心尽失。
“不再给罗马提供赋税！不再给罗马提供士兵！不再给罗马提供土地！不再接受罗马的鞭刑！不再背负罗马的债务！不再对罗马卑躬屈膝！”穆提卢斯大声高呼。“我们会靠自己的力量立足！我们会取代罗马！意大利的同胞们，因为罗马将化为灰烬！”
这个大会在科尔菲尼乌姆的公共市场举行，因为科尔菲尼乌姆没有足够大的会堂或广场可以容纳参加会议的两千人。于是穆提卢斯第二段简短发言后迎来的欢呼声直冲云霄，巨大的声浪在城墙之间激荡。天上的飞鸟大受惊吓，城中的居民也大感震撼。
西洛静静地听着，心想总算做了该做的事。终于尘埃落定了。
但是还有许多决定要做。首先，要给这个新国家取个新名字。
“意大利！”穆提卢斯大声宣布。
然后，要给意大利的新首都，也就是现在的科尔菲尼乌姆一个新名字。
“意大利卡！”穆提卢斯大声宣布。
然后是一个新政府。
“一个五百人组成的代表团，所有加入意大利的部族都平均地选出代表，”西洛说。这一次穆提卢斯甘心乐意地把发言权让给西洛。穆提卢斯是意大利的心脏，而西洛是意大利的大脑。“我们所有的法律和宪法都由这个代表团拟定和执行，代表团将设在我们的新首都。不过大家都清楚，我们必须先跟罗马进行战斗，才能建立真正的意大利。所以，在战胜罗马之前——我们一定会战胜！——意大利必须有一个指挥战争的委员会。这个委员会由两位执政官和十二位大法官组成。我知道，这是罗马人的名称，但是为了简单方便我们还是会采用这些称呼。这个委员会将按照代表团的意愿采取行动，并在我们跟罗马进行战争期间履行战争指挥的职能。”
“罗马人肯定不相信！”维斯提尼人的领袖提图斯?拉弗瑞尼乌斯大叫道，“两个名字？这就是我们提出的全部东西了！给一个还不存在的国家一个新名字，再给一座古老的城镇一个新名字！”
“罗马人肯定会相信，”西洛坚定地说，“到时我们会发行自己的钱币，还会让建筑师为我们设计一座伟大的城市！我们的第一批钱币上面会刻着八个拿剑攻打罗马的人像，这八个人代表着建立意大利的八个部族。钱币的另外一面会刻着我们的新女神，这个女神就叫意大利！至于我们的代表动物，我们会选择萨莫奈的公牛。至于我们的保护神，我们会选择自由之父。他会牵着一只豹子在绳索上走路，因为我们会让罗马变得像那只豹子一样顺服！一年之内，我们意大利的新首都就会有一个广场像罗马广场那么宽敞，就会有一个可以容纳五百人的大会堂，就会有一座神庙比罗马的刻瑞斯神庙还要恢宏，就会有一座意大利的朱庇特神庙比罗马的‘至善至尊者’朱庇特的神庙还要壮观！罗马很快就会看到，我们对罗马没有任何亏欠！”
热烈的欢呼再次响起，西洛站在讲台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一直等到欢呼声稍微平静下来。
“罗马不会看到我们的分裂！”他说道，“我向这里的每个人发誓，还有在自由的意大利的每个人发誓！在整个意大利，我们的士兵都在期待拿起武器！在几天之内，我们就有十万人可以随时出征！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人！”他停下来哈哈大笑，“意大利的同胞们，我向你们保证，罗马人在两年之内就会哭着喊着要求得到意大利公民权了！”
因为战争势在必行，而且意大利人对此期待已久，所以他们几乎没有什么权位之争和内部矛盾。五百人的代表团当天就组成，而战争委员会也应运而生。
战争委员会通过希腊式的举手表决选出，甚至连尚未加入意大利的两个部族也产生了两位大法官，因为投票人都坚信卢卡尼人和维努西尼人会站在他们一边。
两位执政官是萨莫奈人的首领盖乌斯?帕皮乌斯?穆提卢斯和马尔西人的首领昆图斯?波派狄乌斯?西洛。大法官分别是：马尔鲁基尼人的赫里乌斯?阿西尼乌斯、马尔西人的普布利乌斯?维特提乌斯?斯卡托、佩利格尼人的普布利乌斯?普拉森特乌斯、皮塞努姆人的盖乌斯?维达西利乌斯、萨莫奈人的马里乌斯?厄纳提乌斯、维斯提尼人的首领提图斯?拉弗瑞尼乌斯、皮塞努姆人的提图斯?赫伦尼乌斯、弗伦塔尼人的盖乌斯?蓬提狄乌斯、维努西尼人的卢基乌斯?阿弗拉尼乌斯和卢卡尼人的马尔库斯?兰波尼乌斯。
战争委员会的成员在科尔菲尼乌姆（就是意大利卡）的一个小会堂坐下，开始商量如何进行战斗。
“我们必须让埃特鲁里亚人和翁布里亚人加入，”马尔西人斯卡托说。“他们从来都不像我们或罗马人那样认为自己是意大利人，真是一群傻瓜！”
“他们确实派人去抗议分割公地，”赫里乌斯?阿西尼乌斯说，“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会站在我们这边？”
“我想，这意味着他们不会站在我们这边，”西洛皱着眉头说，“在所有意大利人之中，埃特鲁里亚人跟罗马人的联系最紧密，而翁布里亚人则盲目地跟随埃特鲁里亚人。这两个部族的人有哪一个我们能叫得出名字呢？一个都没有！问题是亚平宁山脉从东边把他们跟我们隔开了，山内高卢就在他们北边，罗马和拉丁姆就在他们南边。他们把松树和猪群卖给罗马人，从来不卖给其他意大利部族。”
“松树我可以理解，可是几头猪有什么所谓呢？”皮塞努姆人维达西利乌斯问。
西洛咧嘴一笑。“盖乌斯?维达西利乌斯，猪和猪是不一样的！有的猪只是被宰了，但有的猪可以做成很好的皮革战衣。”
“比萨和波普洛尼亚！”维达西利乌斯说，“我明白了。”
“埃特鲁里亚和翁布里亚的事情以后再说，”马里乌斯?厄纳提乌斯说，“我建议在五百人代表团中选出最能言善辩的几个去跟他们的首领见面，现在我们应该好好讨论一下战争的事。我们应该怎样开始这场战争呢？”
“昆图斯?波派狄乌斯，你说呢？”穆提卢斯问。
“我们要让士兵拿起武器。但与此同时，我建议派遣一个代表团到罗马元老院去请求公民权，这样可以给罗马制造一点假象。”
马里乌斯?厄纳提乌斯嗤之以鼻。“让他们像希腊人对待漂亮男孩一样对待他们的公民权好了！”
“噢，当然啦，”西洛愉快地说，“不过，在我们的军队打上他们家门之前，没必要让他们知道真相。是的，我们准备好了，但要把士兵动员起来至少需要一个月。我知道，几乎所有罗马人都以为我们得准备上几年时间才能开战。所以，何必打破他们的想象？如果我们再次派遣代表团，那他们就会以为对我们的战备情况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我同意，昆图斯?波派狄乌斯。”穆提卢斯说。
“好。那我建议从五百人代表团中再选出一批能言善辩的人去罗马，我想战争委员会中至少应该派出一人领队。”
“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维达西利乌斯说，“如果我们要赢得这场战争，那就必须速战速决。我们对罗马的攻击必须又快又狠，尽可能在多个战线进攻。我们的军队训练有素，而且我们所有的战备物资都很充足。我们还有一流的百夫长。”他说着顿了顿，脸色显得有点阴沉，“可是，我们没有什么统帅。”
“我不同意！”西洛强烈反对，“如果你是说我们没有像盖乌斯?马略那样的统帅，那你说得对。但是他现在已经老了，罗马还有什么统帅呢？昆图斯?;路塔提乌斯?卡图卢斯?恺撒，他自称在山内高卢打败了辛布里人，但是我们都知道打败辛布里人的是盖乌斯?马略。他们还有提图斯?狄狄乌斯，但是他跟马略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更重要的是，他的部队都在卡普亚，而且这四个军团都是老兵。他们目前最好的统帅是在马其顿作战的森提乌斯和布鲁提乌斯，但是他们自顾不暇，根本就没有人敢让他们回家。”
“在罗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我们打败之前，”穆提卢斯愤恨地说，“他们会把所有行省都从四面八方扔出去，然后让那些人回家打仗。所以我们要赢得这场战争就必须速战速决！”
“关于统帅的问题我还有一件事要说，”西洛娓娓道来，“罗马究竟有什么统帅根本就不重要，因为罗马总会让当年的执政官率兵打仗。我想，赛克斯图斯?尤利乌斯?恺撒和卢基乌斯?马尔基乌斯?菲利普斯可以忽略不计，因为他们的任期就快结束。我不知道明年的执政官是谁，不过他们现在应该已经选出来了。所以，我才不同意盖乌斯?维达西利乌斯和盖乌斯?帕皮乌斯的说法。我们在这里的每个人都像任何一个罗马执政官的候选人那样富有战争经验。我就参加过几次大战役，而且还有幸看到罗马在阿劳西奥的惨败！比如大法官维特提乌斯?斯卡托、赫里乌斯?阿西尼乌斯和马里乌斯?厄纳提乌斯，还有盖乌斯?维达西利乌斯和盖乌斯?帕皮乌斯，这里的每个人都至少参加过六次战役！无论是统帅还是副将，我们都像任何一个可能带兵上阵的罗马将领一样熟悉作战方法。”
“我们还有一个巨大的优势，”普拉森特乌斯说，“我们比罗马人更熟悉意大利。我们在意大利各处训练士兵已经好几年。罗马人的战斗经验都是在海外，不是在意大利。他们在卡普亚的军营一招到士兵就派出去。虽然狄狄乌斯四个军团的老兵还没有派往海外，但这就是罗马能够调遣的全部军兵，因为他们在海外的军团都不能回家。”
“普布利乌斯?克拉苏庆祝凯旋式的时候不是从远西班牙带回军队吗？”阿西尼乌斯问。
“是的，但那些军队后来又运回西班牙了，因为那里像往常一样又起了叛乱，”穆提卢斯说，他对卡普亚的情况最清楚，“狄狄乌斯的四个军团留在那里，是为了应付亚细亚行省和马其顿的不时之需。”
这时，一个送信的人从外面的市场进来，带着五百人代表团的一张纸条。穆提卢斯接过纸条，念念有词地读了好几遍，然后开始放声大笑。
“战争委员会的将领们，看来我们在外面的朋友就像我们一样铁了心要做成这件事！我这里有一份文件，意大利代表团的所有成员达成一致，要让意大利的每个主要城镇都和另外一个差不多大小的城镇结成对子，这两个城镇之间要用来自各个阶层的五十个孩子来互相交换人质！”
“照我说，这是互不信任的表示。”西洛说。
“也许是，不过这也是下定决心的表示。我认为这种行动表明了大家的决心，因为意大利的每个城镇都不惜押上五十个孩子的性命，”穆提卢斯说，“我那里的波维阿努姆会把五十个孩子送到马尔鲁维乌姆，马尔鲁维乌姆也会把五十个孩子送到波维阿努姆。我看，还有好几个城镇也已经决定要进行人质互换。阿斯库卢姆?皮森图姆和苏尔莫，提阿特和赛皮努姆。好极了！”
西洛和穆提卢斯走到外面跟代表团的人详谈。过了一会儿，他们回到战争委员会，发现他们离开时大家已经在商量具体战略了。
“我们首先对罗马发动进攻。”提图斯?拉弗瑞尼乌斯说。
“是的，但是我们不能在这个战线用上全部兵力，”穆提卢斯说着坐下来，“我想我们必须假定，埃特鲁里亚和翁布里亚不会与我们合作，这样我们根本就不能在罗马北部采取任何行动。而且我们不能忘记，罗马北部的皮塞努姆受到庞培氏族的控制实在太强了，所以可能也不会帮助我们。盖乌斯?维达西利乌斯、提图斯?赫伦尼乌斯，你们是否同意？”
“我们不得不同意，”维达西利乌斯语气沉重地说，“北部的皮塞努姆属于罗马人，庞培?斯特拉波拥有大半个皮塞努姆，而剩下的则属于庞培?鲁弗斯。我们在森提努姆和卡梅里努姆之间隔着一道障碍。”
“很好，这样我们就必须完全放弃北部了，”穆提卢斯说，“当然我们在罗马东部的情况会好得多，那边亚平宁山脉的地势逐渐升高。在半岛南部，我们有很好的机会可以把罗马跟塔兰特和布伦狄西姆完全隔开。如果马尔库斯?兰波尼乌斯让卢卡尼亚加入意大利，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做到，那我们就能把罗马跟瑞吉乌姆隔开。”他停下来做了个苦脸，“但还有坎帕尼亚的盆地，一直从萨莫尼乌姆延伸到阿普利亚的亚得里亚海边。我们必须在这里对罗马发起几场最猛烈的进攻。这主要是因为罗马认为坎帕尼亚实力薄弱。但事实并非如此！他们应该可以守住卡普亚和普特奥利。不过，我觉得我们可以把坎帕尼亚的其他地方全部拿下！如果我们能做到这一点，那我们就可以占据罗马附近最好的海港，就能切断他们跟南方重要海港的联系，可以夺走他们本土最好的耕地，还可以孤立卡普亚。只要我们让罗马陷入被动的局面，那埃特鲁里亚和翁布里亚就会着急忙慌地来投靠我们。我们必须控制住东部和南部通往罗马的每条路，还必须竭尽全力控制住弗拉米尼亚大道和卡西亚大道。当然，只要卡普亚落入我们手中，我们就会占据罗马的每条道路。只要情况所需，我们就可以把罗马饿死。”
“盖乌斯?维达西利乌斯，你看到了吧？”西洛得意地问，“谁说我们没有将军呢？”
维达西利乌斯举手投降。“昆图斯?波派狄乌斯，我明白了！盖乌斯?帕皮乌斯就是一个好将军。”
“你会发现，”穆提卢斯说，“不用走出这个房间就能找到十几个好将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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