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国际曼布克奖提名作家
◆电子时代的加缪,长篇小说的卡佛
◆《巴黎文学评论》、《纽约客》、《哈珀斯》一致推荐
看似拥有了一切的中年男子,陷入两难境地:一面是美丽、优雅却冷淡的妻子,一面是平庸、被动却真实的情人;一面是极力挽救却濒临崩溃的婚姻,一面是极力摆脱却充满诱惑的婚外情事。七年之痒遭遇事业低谷,挣扎之后只是身不由己。这不是一个美丽的故事,关于美好脆弱的爱情、激流暗涌的婚姻、人生的两难与抉择。彼得·施塔姆用异常冷静、克制的语言和氛围构建这个关于欲望与责任的故事,就如同加缪的《局外人》,冷酷而不动声色。
伊沃娜一开始就让我感到极不舒服,她让我产生同情,同时她温顺又耐心的风格让我生气。放弃阻止费尔第和吕迪格的念头,我也想一块儿加入到他们残酷无情的游戏当中。伊沃娜似乎是天生的牺牲品。当费尔第说我们在英国公园约了两位姑娘,伊沃娜有没有兴趣一道前往时,我真想抗议。但我又能说什么呢?伊沃娜犹豫了。四点钟在中式亭子那儿见,费尔第说,然后朝我们转过身。我们走吧?
我们准时来到约会地点。两位姑娘在我们抵达之后没多久也来了,只有伊沃娜还不见踪影。她来不了,我说。谢天谢地。谁来不了?其中一位姑娘问。阿历克斯的女友,费尔第说,朝我转过身,你等等她,你知道我们去的地方。
吕迪格说他陪我。我俩坐在这座小型圆亭子的基座上,他递给我一支烟。最丑陋的女人应该最难搞定,他说。因为她们从未得到过任何男人,她们便以为她们是特殊之物。我摇摇头。胡说八道。伊沃娜让他想起了一个女生,刚上中学的时候与她交往过,吕迪格说。事后他无法解释到底为什么。那时,他其实已经爱上了索妮娅,但是她仰仗着她的美貌与拥有的一切苛求他。也许我出于害怕她而选择了另一个女孩,吕迪格说,也许我想故意激怒她。布里吉特长得不好看,但她非常用功,大多数时间心情不佳。多一些接吻或者触摸都不行。但是不知怎么我无法与她分手。她控制了我,我从来都没弄明白她是如何做到的。他继续口若悬河,但我再也听不进去了。我的心情没有好转。灌下去的啤酒让我疲倦,我汗如雨下,感觉不舒服。我问自己,与伊沃娜的结伴让我那么难受,我凭什么还要等她呢。也许出于残余的礼貌,也许是好奇,也许仅仅因为我要对这段不能继续的交往做出决断,缺乏主动权让我显得软弱。
伊沃娜迟到了二十分钟。她穿着一件与中午相同的裙子,另外添了一件米色针织开衫,尽管天气依然炎热。她没有表示歉意,也没有说明迟到的原因。好!走吧,吕迪格说着,站起来。
在我们经常驻足的湖畔附近,我们遇到了其他人。两位姑娘与伊沃娜打了声招呼,但紧接着就几乎忽略了她。我们带上垫子,费尔第拿了几瓶微热的啤酒。我们慢慢地躺下,轮流传递着酒瓶,谈天说地。伊沃娜什么都没有喝,也几乎不参与谈话。当我们之中有人做出了特别傻的评论时,她才偶尔擦擦鼻子,天真地一笑。有几次她想说话,但总被人打断,她马上又再次沉默。我发现她在观察我。我每次朝她望去,她的目光都游离到别处,好像我要逮住她似的。我又来了兴致想要贬损她、伤害她。她的丑陋和拘束刺激着我,她想加入我们之中的渴望揭露了我们的本性,让我们感到好笑。我心里琢磨如何摆脱她。我们去游泳吗?我最后问。我们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就出发了。伊沃娜没说别的,但却慢吞吞地跟在我们身后去冰溪[1]。可以躺卧的草地大部分都笼罩在阴影下,那里的人只有很少几位正在朝阳光照得到的地方挪。我寻思那边全裸的人可能会吓退伊沃娜,但她似乎没有任何反应,一声不吭地坐到一块垫子上,好像这个位置应该是她的。费尔第说,他去买几瓶啤酒,然后就消失了。
姑娘们裙子下面穿着比基尼,吕迪格和我脱了个精光,赤身裸体向水面跑去,跳入溪流。我们很快返回来时,但见两个姑娘紧挨在一起,躺在垫子上说悄悄话。我们走到近前,金黄色头发的姑娘脱下上身的比基尼,肚子朝下。伊沃娜坐在阴影里,甚至连针织开衫都没有脱。她用一种惊奇的目光注视我,我的裸体让我感到尴尬,我穿上内裤和裤子。然后我与吕迪格玩起了飞碟。那两位姑娘似乎对我们并不感兴趣。也许她们正谈论如何度过这个夜晚。我断定我们不在她们的计划之列。果不其然,当费尔第终于回来时,她们说她们得走了。费尔第不太诚心地试图挽留她们,但是我相信,我们其实还是希望她们走掉。只有伊沃娜并没有打算离开。
此时整块草地已被阴影所笼罩,最后的几名游泳者也穿好衣服陆续散去,到城里的露天啤酒馆和酒吧里晃悠。我内心同时充满了忧郁与期待,眼下时刻仿佛缩合成短短的一瞬,与相距遥远且无法达到的过去和未来分离。吕迪格和费尔第又开始讨论建筑学,但不像先前。伊沃娜坐在那儿,相距几步之遥,胳膊缠绕着白皙的大腿。她一言不发,尽管如此她还是妨碍了我们。费尔第背朝她,用手做出谋杀者的动作,朝我弯过身子,低声说,我觉得我们一定得把她扔到水里去,不然真没有别的法子摆脱她。吕迪格听到费尔第的话,半大声地说,你还没有邀请过她,这是你的过错。她属于阿历克斯,费尔第说。我不知道伊沃娜是否属于我们,然而她没有任何反应。她把头枕在胳膊上,凝望着树林。太没意思了,吕迪格说罢站起来。
我们把各自的物品收拾到一起。伊沃娜磨磨蹭蹭地起身,在一旁注视我们收起垫子。我们离开时,没有邀请她,她竟然跟在后面,距我们几步之遥。费尔第说,数到三我们就开跑,一二三,他全速冲了出去,可是跑了几步他又站住了,直到我们赶上他。
我们走进那家中午待过的露天啤酒馆,不得不和陌生人拼桌。伊沃娜在我身旁坐下。她又一言不发,甚至好像没有在听我们谈话的内容。随后又冒出了几位朋友。大家只好互相挤挤,伊沃娜被挤得贴向了我,我感觉到她大腿和臀部的柔软与温热。
不知何时我被酒精和噪音弄得晕头转向,把手放到了伊沃娜的大腿上,没有企图,没有目标地抚摸它。这种接触不是针对她的,这是一只动物躺在另一只动物身旁寻求温暖。当我稍后站起来,向大家挥手告别时,她也起身,像一条狗跟着主人那样跟上了我。来到酒馆的出口她说她得马上去一趟厕所。我琢磨是不是应该干脆溜掉,但这时与她待在一起的想法又撩拨着我。这不是一般性的思前想后,不是那种我企图征服一个女人的游戏。我有感觉,伊沃娜会听我摆布,我拥有完全控制她的力量,我可以在她身上为所欲为。因此我对她完全无所谓。我什么都没有失去,我什么都不怕。
德国慕尼黑市内一条小型人工河,流经英国公园。
……
“施塔姆构想了一名已婚男子的世界,里面充满了欲望与现实的冲突……彼得·施塔姆的天赋是可以感知的。是什么使得他成为可读且经常想读的作家呢?是他那种能够把当代生活以一系列断裂的片段呈现出来的方式。他笔下的人物从来不能完全确定其定位,只是执着于建立某种平衡的持久努力之中。”
——《纽约时报书评》
又有几个作家能像彼得·施塔姆那样对人类深不可测的欲望有着如此敏锐而残酷的感知与睿智?确实少而又少,比如昆德拉,比如伊迪丝·华顿,比如詹姆斯·索特。
——《泰晤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