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经典·第三辑:蝴蝶的舌头》:
亲爱的,你要我怎么做?
爱神啊,我来向你诉苦:
我的女神总是打发你来,
将我从睡梦中唤醒,
让我撕心裂肺的痛。
既然她不愿见我,也不愿跟我说话,
爱神啊,你要我怎么做?
——费尔南多·埃斯基奥
我梦见了夏日第一枚樱桃。我递给她,她看着我,放进嘴里,眼神火辣,充满罪恶。突然,她吻了我,把樱桃还入我口中。我的心弦永远被触动。樱桃核好比纯天然的音符,在牙齿组成的键盘上流动了一整天。
到了晚上:“亲爱的,我有东西给你。”
我把第一枚樱桃的核留在她口中。
其实,她不愿见我,也不愿跟我说话。
她吻了吻我母亲,安慰她,往门口走。瞧!我喜欢她走路的样子!像永远蹬着双溜冰鞋。
救护车呼啸着一路向前。昨日的梦让我莞尔:她在玻璃大厅的盆栽和瓷器间穿梭,向我飞来,栖息在我怀里。
大清早,我去超市看她。她负责为收银台分发零钱、为柜台传递口信。想找她,在中央收银台前等着就行。她来了,优雅地从打过蜡的走道溜来,转身,停住,乌黑的长发随着红色的百褶裙制服左右摇曳。
“蒂诺,这么早来干嘛?”
“不干嘛,”我装糊涂。“来给‘珍珠’买吃的。”
她总爱和“珍珠”亲热。不用说,我对她了如指掌,晚间的遛狗时间严格遵从罗拉的出现时间。那是一天最美好的时光,我和她在鲜花区郁金香大厦的门廊下逗狗玩。有时,她没在九点半出现,我就带着狗遛啊遛,遛到她的高跟鞋声在夜幕中响起,我的小心脏也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为止。那时,我总是手足无措。她是我的女神——从哪儿来的?——我只是个臭小子。我恨死我自己。电梯镜子里的我没前途、没工作、没汽车,成天窝在沙发上看各种垃圾电视,翻抽屉找硬币买烟抽。那一刻,感觉是“珍珠”在牵着皮带遛我。要是妈妈问起怎么会遛这么久,我会说些难听话,堵她的嘴。
我去超市看她,给自己打气。“狗粮在尿不湿边上。”
她溜着冰鞋走了,长发和裙子左右摇曳,让我想起饭后纪录片里草鹭、白鹤等候鸟的飞翔。我敢说:总有一天,她会飞来,栖息在我怀里。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多姆博当晚在超市停车场开着偷来的车等我。他拿家伙给我看,我掂了掂,是支压缩空气手枪,挺唬人的,能镇得住,看上去像铁甲威龙之类的装备。原本我们挺犹豫的,到底用假枪还是把他爸爸的长筒猎枪截短了用。多姆博说:“截短的猎枪更威风。”我琢磨了好久。“多姆博,一定要从容不迫,干净利落。提着猎枪,像吸毒注射的小混混,在场的人会非常紧张。人一紧张,就会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大家都喜欢专业人士,俗话说得好:‘各司其职。’别捅娄子,做些猫盖屎的活儿,要专业。截什么猎枪呀?手枪多漂亮!”多姆博也不愿意把脸露在外头,我跟他说:“多姆博,一定要让他们当真。专业人士才不会让人笑话,用袜子去蒙脸。”大块头多姆博对我永远信任,让我感动。我一说话,他就两眼放光。要是我也像多姆博那样信任我自己,早就把世界踩在脚底下了。
我俩把车停在阿格拉·德·沃尔桑市场,背上运动包。果然不出所料,巴塞罗那商业步行街中午人头攒动。这活儿简直小菜一碟!分行的门开了,请老太太进去,我俩紧随其后。所有步骤事先多次预演过。“先生们,这是抢劫!请勿慌张!”我举起手枪,示意大家镇定。所有顾客安静有序地集中在指定角落。有人自愿交出钱包,我请他收好,说我们不是扒手。“麻烦您把包装满。”我对一位模样干练的职员说。他一眨眼的工夫就装好了。现场气氛文明,多姆博深受感染,连声致谢。“好了,为了避免麻烦,请诸位十分钟之内不要动,谢谢配合。”就这样,我们往外走,似乎那是家洗衣店。
“站住,不然开枪了!”
总之,要镇定。我灵魂出窍,接着往前走。一步、两步、三步、出门、跑!街上人多的是。大块头多姆博不假思索,如橄榄球运动员,冲进人群。而我则宛如梦中。
“站住,王八蛋,不然开枪了!”
我从打开的包里掏出手枪,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右手举枪。
“怎么了?有问题?”
是那个自愿交出钱包的家伙。他站在那儿,两腿分开,双手稳稳地举着一支左轮手枪。专业人士,便衣保安,一定是。
“小子,别装傻了,把玩具枪扔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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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西亚·马尔克斯
★里瓦斯观察入微,有一双不可思议的耳朵,这让他的小说如此别出心裁,充满奇思妙想,他是一个伟大的说书人。
——约翰·伯格
★里瓦斯是这样一位作家,他不仅明白如何将诗意融入他的笔下,还知道如何用诗意的眼光来看待世界。
——法国《世界报》
★里瓦斯是一位大师……当你读到一段文字的开头,你永远不知道会被他带至何处。他笔下的每一页都如同盛开的繁花,在难以预测的弧线处突然变向,对着某个不停跳动的光源绽放。
——美国《图书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