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高,灼热难耐,枪声也骤然停止,行猎者转过头回小屋。屋里已架起干枝枯叶,燃起旺火,烧得劈啪作响。猎人们扛着枪,边走边谈,讨论每一枪的得失,猎犬跟在他们后面,疲惫不堪,舌头耷拉着……
“他们回去吃午饭了,”我的同伴对我说,“咱们也照吃不误。”
于是,我们就钻进林子近旁的荞麦田里,一大片黑白相间的荞麦,正在开花抽穗,发出杏子般的芳香。有几只羽毛美丽的锦鸡正在啄食,它们低垂着自己的红冠,免得被猎人发现哼!它们可不像平时那么趾高气扬,一边啄食,一边还向我们打听消息,它们之
中是否有谁已经中了枪子。这一阵工夫,猎人们正用午餐,开始不声不响,后来却愈来愈喧闹。我们听见他们的碰杯声、开瓶塞声。老公鸡判断是我们该回藏身之处的时候了。
在这个时候,树林似乎是睡着了。小水塘平日是狍子常来饮水的地方,现在却无人光顾了。欧百里香的丛薮里,也见不到一只兔子。气氛神秘紧张,叫人不寒而栗,似乎每一片树叶、每一棵小草后面都躲藏着一个受到威胁的生命。林中的动物可藏身之处很多,洞穴、丛薮、柴堆、荆棘、沟渠等等,每当雨后,这些沟沟渠渠都会长时间积水。说实话,我真想藏身在这些坑坑洼洼里;我的同伴却喜欢待在露天,视野开阔,看得远,对眼前的动静了如指掌。但我们还没来得及离开,猎人们已经进入了树林。
啊!我永远也忘不了树林里的第一声枪响,它像四月的大冰雹,把树叶打得稀巴烂,在树干上留下累累弹痕。一只兔子奔过小路,使劲用爪子刨起一簇簇杂草;一只松鼠慌慌张张地从栗树上窜下来,把还没有熟透的栗果碰掉;有两三只肥大的锦鸡也笨重地惊飞而起。枪声过处,如一阵风刮过,低矮的树枝、干枯的树叶纷纷颤动,林中的生灵无不被打扰、被惊吓而惶惶不安。田鼠一个个钻进它们的深洞。在我们藏身的这棵树上,一只鹿角锹甲虫从树洞里爬出来,吓得不敢动弹,呆滞的两只大眼转来转去。蓝蜻蜓、大雄峰、彩色蝴蝶,这些可怜的小昆虫惊恐地到处乱飞……一只翅膀呈猩红色的小蝗虫,竟然乱飞到我的嘴边停下,我自己也因过度惊恐而没有利用这个机会把它当做美食。
老公鸡仍然镇定自若,它凝神监听着枪声与犬吠。当行猎者走近时,它就向我示意,我们就避远一些,离开猎犬的警觉范围,躲进叶丛里。不过有一次,我真以为我们快完蛋了,因为我们要穿过的小路两头都被猎人堵住。这头是一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长着浓黑的络腮胡子,背着子弹袋、火药筒,佩着猎刀,高统的护腿一直扣到膝盖,使人显得高大。他每动一下,身上的这些金属装备就哗啦啦作响。另一头则是个小老头,他正靠在树上,悠闲自若地吸他的烟斗,眯眯着眼睛,好像要睡着了。这老头我倒不觉得可怕,但那个高个子可非同小可…
“红崽子,你还嫩着呢。”老公鸡笑嘻嘻地对我说。说罢,它胆大包天,张开翅膀,几乎从那个大个子的两腿之间疾飞而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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