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这本书,马未都不说收藏说人缘。从文学编辑到收藏大家的过程中,他与各种人物结缘,如史铁生、刘绍棠、王世襄、徐展堂、安思远等二十五个人。其中不乏精彩的故事,也成为他人生经历的重要部分。
2、我们遇到的那些人,早已由内心注定。马未都与书中人物是何因缘相识?马未都为什么成为改革开放后建立私人博物馆第一人?在记录故交亲友的同时,作者自己的性情、趣味、人生之路也跃然纸上。
3、本书映照了一段特定时期的历史,为时代画像,透过他从事收藏四十余年的经历,折射改革开放初期至今的文化热、收藏热,在历史的河流中,见证时代与人风云际会的珍贵片段。
4、全书全彩四色印刷,装帧精美,锁线裸脊,便于平摊阅读。
本书是马未都为故去亲友所作,书中人物身份各异、亲疏有别,都在作者心中留下深刻的印痕。二十五个人,二十五篇文章,马未都回忆与友人“遇见”的时光,记录他们真挚的性灵。从文学编辑到收藏大家的过程中,他与各种人物结缘,其中不乏精彩的故事,也成为他人生经历的重要部分。本书映照了一段特定时期的历史,为时代画像,透过他从事收藏四十余年的经历,折射改革开放初期至今的文化热、收藏热,在历史的河流中,见证时代与人风云际会的珍贵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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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王世襄
二○○九年十一月二十八日,王世襄先生驾鹤西去,回归道山。虽知这一天早晚会来到,但看到朋友发来的短信噩耗,仍独自发呆,半天没愣过神来。
王世襄先生高寿九十五岁,他祖籍福建,说一口地道的北京话。一直到去世前几年,老爷子走到哪儿都爱拎着一个自己编织的提篮,任谁也看不出他是大学者,完全一副北京大爷的派头。
王先生出身望族,父母两系皆为权门。早些年社会还普遍不富裕的时候,他嘴里常常冒出让我听得瞠目结舌的话,他说读燕京大学(今北大)的时候,由于离家远,家里在学校旁为他租了个大院子,有中西厨子伺候,想吃中餐吃中餐,想吃西餐吃西餐。就这样,他还不好好读书,尽干养狗捉獾放鹰逮猫(兔子)之事了。所以他特瞧不上满街流行骑摩托车的小年轻,一见街上风驰电掣呼啸而过的摩托就说,这比骑马架鹰可土多了。
我和王先生认识是因为明式家具。那时王先生还住在北京东城区芳嘉园胡同一座深宅大院内,可惜此院今已不存,拆光盖了高楼。要不然可以建个名人故居,让喜欢明式家具的人有个凭吊之处,看看这位大家当年的生活状态。
那座大院是王家的祖产,可以隐约看出王家当年的风光。我第一次踏进王家大院是一个晚上,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着黑如同盲人。王先生住在内院尽东头的三间,其他房间均已被外人所占,自己住的这几间,房矮屋深,还有些潮湿阴冷。王先生披着一件棉袄,笑容可掬,让我坐在他那些名贵的明式家具上。我那时年轻,刚刚着迷古家具,没个深浅,这摸摸那弄弄的,也不知王先生心里是否烦我。
已入藏上海博物馆那批王先生收藏的著名明式家具,现在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人参观欣赏;殊不知这些宝贝当年在王先生家是一副窘状。一腿三牙的黄花梨方桌用于切菜揉面,王先生在上面为自己也为客人曾做过多少次菜,无人可知。我清晰记得王先生为我炒菜起锅时的锅勺叮当作响,菜未入口已令人直咽涎水。王先生是美食家,名副其实,不仅懂吃还亲自下厨,并撰文评比美食的优劣。最逗的是,有一次一家美国大公司在王府饭店宴请王先生,他老人家自己在家先炒一菜,装入广口罐头瓶内,拎着去赴宴,一路上对我说,王府饭店的厨子不行,让他们尝尝我的手艺。那天在餐桌上,当王先生将自己炒的肉丝菠菜装入盘中,满桌嘉宾鼓掌,啧啧称赞。我觉得客人只是出于礼貌,尤其美国人本来就爱赞美人,但王先生却认真地说,刚出锅时比这还好吃,这会儿菜塌秧了。
每次和王先生吃饭都能听到王先生关于吃的掌故,大多边吃边听边忘,没记住几个。有时在乡下,吃农民做的饭食,王先生总是说好吃;实在不好吃时要上几份作料,自己调制一下,顿时香气扑鼻。有一年陪王先生去山西闲逛,说闲逛还是有点儿目的,那时山西刚刚刮起收藏古董之风,当地并没人收藏,来的都是远道的和尚。山西人有贸易经商传统,当地农村许多人都以此为生,四处搜罗,就地变钱。我记得在平遥县的一个村里,过一条小河一样的干沟,我到跟前犹豫了一下,王先生却健步如飞,四十五度陡坡一下一上,让小王先生四十多岁的我汗颜不已。
那次,在一个农民家中,我拽了拽王先生的衣角,示意王先生看炕头上那本被农民翻得脏兮兮的大书——《明式家具珍赏》。王先生无动于衷,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一对乌木南官帽椅,悄悄和我耳语:“少见!”奇怪的是那家人一老一少,老头儿卧床不起,干咳不停,问他话时没一句礼貌回答;少妇忙于做饭,刷锅点火,屋内狼烟四起。我们只好悻悻离去。出了门我安慰王先生说:“您那本书是全村最贵的书。”王先生却说:“这对乌木椅早年如看见的话就可入书。”
我想,那家农民至死也不会知道明式家具泰斗王世襄先生曾光临过他家,他们更想象不到他们倒腾古董赖以生存的皇皇巨著的作者竟是一个貌不惊人的老者,还没啥脾气。
说王先生没脾气是他的脾气不显山水,王先生其实挺拧的。我们去的那个村叫后郭,家家户户都以倒腾古董为生,不必敲门,推门就是客人。记得有一家大门紧闭,犬吠如雷,王先生非要进去看看。我说不行,实际上一怕狗咬了王先生二怕咬了我自己,可王先生从小养狗惯了,丁点儿不怕,非要进门瞅瞅,拉都拉不住。他对我说,过去有坐狗的,就不怕这类瞎叫的狗。我当时还纳闷什么叫“坐狗的”,后来才知道是指偷狗为生的人。旧社会有偷狗为生的人,他们不惧恶犬,身怀绝技,可以迅速将狂吠的恶犬制服,一声不吭地围在腰上,右头左尾,身上再披一大氅,外人不注意都看不出来。由于犬重围腰,遇人或累了就坐下休息以避嫌疑,久而久之,这类偷狗者被雅称“坐狗的”。
王先生满嘴里净是土词,北京土话按说我也知道不少,但他老人家的土话加上行话,多少有点儿行业黑话的意思。提笼架鸟,养鱼分虫,正是他最大的乐儿。有一次去王先生家里,正值冬天,天黑风紧,屋中虽有炉火,仍得穿棉衣棉裤。看得出来,王先生见下一代人很亲,尤其能聊点儿嘎杂子事的,他都喜欢。聊着聊着忽听见他屋中有蟋蟀串鸣,透着一股野趣的亲切。循声望去,火炉边一窝两排穿着棉衣的葫芦,煞为有趣。虽已夜深人静,王先生依旧兴致勃勃将所养鸣虫一一展示:这叫油壶鲁,那是蛐蛐,叫起来高低尖团,睡觉不寂寞。完全一副孩童模样。
这时的王先生已是七十多岁的高龄了,我那时将将三十岁,按旧时辈分,大我四十岁以上可以按祖父论了,因此不论我多能熬夜,一看十点已过,便起身告退,王先生有时还意犹未尽,多有挽留。
历史翻篇儿太快,回忆起来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年由于酷爱古家具,结识了王先生,但见面聊的净是家长里短的平常事,聊专业都是一句半句的,全靠心领神会。那些日子,王先生给我的感觉是文物伤着他了,少说为佳。他家一进门的墙上贴着他用毛笔写的告示:按上级指示,不给来人鉴定,免开尊口云云。我每次坐定都心里仔细念一遍,顺便欣赏他老人家的书法。
王先生的字写得很好,功底很深,学的赵孟頫。我带过几个朋友求他的字,他都欣然提笔,但我却没好意思要,原因是求字显得生分。王先生的大作《明式家具研究》出版后,我求书于王先生,王先生提笔在扉页写下:未都先生有道雅鉴。行文亲切,毫无学者的架子,我当时惶恐至极,今日睹之,心中仍感慨无限。
我早年与王先生熟,从未想过能拥有他的藏品。他的许多藏品我都在他家不止一次地欣赏过。记得“犀皮漆”这一专业术语就是听他老人家讲的。王先生有一个明代犀皮漆捧盒,他每次拿出来让我看都是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当时我连摸的勇气都没有。王先生告诉我,这个圆盒收入到《中国古代漆器》《中国美术全集》等著作中了,非常难得一见,一副炫耀的表情。二○○三年,王世襄先生的藏品《俪松居长物》专拍,我恭敬地将其买下收藏,至今在观复博物馆展出,算是对王先生有个念想。
睹物思人。王世襄先生已经作古,留给大众的是他等身的著作和他散落在博物馆和私人手中的藏品。我再一次感到在文物面前,我们都是匆匆过客,只能拥有一段美好的时光。宝物和人总是聚聚散散的,古人说过:水浮万物,玉石留止。水就是时间,我们算是漂浮其上的万物;玉石那就是文物了,有着人类不具备的沉稳,有着人类羡慕的光泽。
2009年11月29日夜
1镆铘岛人
2江湖客秦公
3富翁徐展堂
4学者王世襄
5时尚人吴泓
6仙者徐邦达
7可能路东之
8哲人史铁生
9金槌朱汤生
10侠客刘新园
11老麦麦戈文
12画家陈逸飞
13大阿福海波
14老人叶圣陶
15靓仔叶伟特
16教父安思远
17何太陈淑贞
18风骨俞伟超
19播音员方静
20作家刘绍棠
21大佬王季迁
22寿者叶惠方
23人瑞黄慕兰
24名门李家治
25编剧李龙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