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直木奖得主;
《池袋西口公园》系列作者;
深度反思青春与人生的最新公路小说。
两行简短的正文后,罗列着26组号码。在这家工厂里,对那些派遣社员的称呼,从来不使用姓名,只是用二位的号码代替。
“用那么点薪水使唤我们。到头来炒鱿鱼了,还不说是裁员,只称解除合约?这是人说的话吗?我们又不是机器,想丢就丢。少他妈开玩笑了。”
四人中身材最矮、戴着副眼镜的黑濑伸也狠狠地把那件胸口印有数字“48”的灰色工作服摔在地上。他在数码相机组装生产时动作快精准,但他也有急躁和叛逆的一面。正当伸也想要去踩踏地上的制服时,一个声音拦住了他:“伸也,算了吧。风水轮流转,说不定哪天,我们还得回来找工作呢。”
“鬼才会再到这种公司来!阳介,难道你不觉得恼火吗?”
春原阳介捡起地上的工作服,掸去衣服上的灰尘。工作服的背面印着一片黄绿色的新叶和一个小写的字母g。这就是工厂的标志。
“生气是肯定的,不过眼下整个国家都不景气啊。”
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二次裁员了。早春时三十七人,这次又是二十六人。去年秋天招聘的八十名派遣社员,现在只剩十七人了。受到世界金融危机的影响,能留下的都是家眷在附近的人,也只能干干清除杂草和清洁之类的杂物活。
“你们有什么打算吗?”一头长发、身材削瘦的年轻人懒洋洋地问。他叫林丰泉,据说是中国残留孤儿的第三世子孙。他希望别人叫他“IZUMI”(改为注释:“泉”的日语发音),而不希望别人称呼他的姓氏“林”。他的理想是当一名美容师,总觉得名字中的“泉”似乎很适合他。
“你想得可真多。谁知道今后怎么办?现在估计整个日本的就业情况都不乐观。”伸也回答,他对丰泉一直没什么好感。
他们四人其实并不是很好的朋友,只是刚好在同一家工厂工作,碰巧都住在工厂的宿舍里,又碰巧在同一天被裁员罢了。他们的脚边放着打包好的行李。阳介没有理会伸也,转头看看身边那位从头到脚一直沉默的大个子。
“三津野先生,你打算怎么办?”
谁也不知道三津野修吾的真实年龄。从外貌上判断,似乎比这三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要年长一些。修吾对于这个问题似乎有些顾虑,他的沉默让现场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一米八几的身高,健硕魁梧的体型,让他全身都散发出一种稳重感。
修吾略微歪头,开口道:“……回到东京。”
每到工厂的休息日,特立独行的修吾就会背上沉重的行囊,独自消失在山野密林之间。
修吾把收拾好了的行李挂在了附近的树下。伸也则百无聊赖地狠踢了地面一脚。
“大伙儿在这一点上没什么异议吧?”
大个子显出一副难懂的表情,一动不动地看着伸也。骤雨般的蝉鸣从工厂大院里的雪松上传来。柏油路面上迎面袭来阵阵热风。四个人的T恤衫里都灌满了风,如船帆般随风飘动。
“……我想徒步走回去。”
阳介抬头看了一眼修吾,不禁一愣。修吾的表情似乎并非玩笑。丰泉用手捋了捋散落到额前的头发。
“这怎么可能?你知道从这里到东京有多少公里吗?”
四人所在的工厂隶属于山形县鹤冈市,位于日本铁路鹤冈站后面清洁的四方形中央工业用地之中。修吾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具体的路线还需要再敲定,大概六百到七百公里吧。”
“你是认真的?!”
伸也高声问了一句。他的疑问其实也代表了其他三人的心声。
“我说,这一路上咱们的住宿、吃饭、泡澡,去哪里解决啊?”
“住宿睡觉尽可能地安排在野外吧。吃喝在日本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泡澡就要看情况了,实在不行,就去河里或者公园里冲冲汗水好了。这对我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伸也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真的吗?”
然而,修吾似乎并非在开玩笑。对这位有点近乎疯狂的前任工友,阳介问道。
“这得需要多少时间啊?”
“大概三个礼拜。”
丰泉惊得目瞪口呆。
“不泡澡,也不吹头发,就这么连续走三个礼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