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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       名 :
著       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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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S  B  N:
文献来源:
出版时间 :
格言:那些静默的时刻
0.00    
图书来源: 浙江图书馆(由图书馆配书)
  • 配送范围:
    全国(除港澳台地区)
  • ISBN:
    9787511220769
  • 作      者:
    《格言》签约作家十年典藏编委会主编
  • 出 版 社 :
    光明日报出版社
  • 出版日期: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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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那些静默的时刻:格言优秀作者十年珍藏版》收录了《格言》杂志签约作家的优秀作品,汇集了近十年,记录了这个时代人的成长脚印,每个人都可能从字里行间,或多或少的找回当年阅读《格言》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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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格言》杂志创刊于2003年11月,隶属于黑龙江省出版总社,是国内第一本以提高青少年语言修养和智慧为主题的文摘类全彩杂志。
    本书系《格言》签约作家优秀作品十年纪念珍藏版,集结众多签约作家的优秀作品,内容具有浓郁的人文色彩和青春气息,特别是以“颠覆”传统认知的手法撰写的《格言新说》常常能给人一种有益的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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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介绍
    在静默中寻找那一份失落已久的纯真,在静默中肆意挥洒心中久违的奔放。一个人的时候,我不需要空洞的甜蜜和温柔,一个人的时候,我不需要虚假的殷勤和问候,我只要享受片刻的寂寥,安静地把你想个够……
    本书系《格言》签约作家优秀作品十年纪念珍藏版,十年间,80后人群成长道路上的《格言》优秀作者作品精选,在这些选出的文字里,蕴含了这个时代人的成长脚印,每个人都可能从字里行间,或多或少找寻到当年阅读《格言》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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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摘
    蝴蝶飞得过沧海/兰逸尘
    我无法确定这个短句是什么时候开始流行的,但我可以确定它已经形成一种“弥漫”,想起这样的句子,几乎都是一张忧伤的脸或者忧郁的眼神,蝴蝶飞不过沧海,那般悲怆,带着绝望的美。
    这多像一场莫可奈何的叹息。命运像宿命,让人难以摆脱,或者无以挣扎。
    仔细想来,自己应该是最适合感叹这个短句的人,可惜事不逢时,感叹的时候,这个句子还没有出现。只有心境,曾经那般类似。
    曾经那样光鲜耀眼,从小就是家长们教育孩子的“典范”。比如,第一次去考试,就从近千人里脱颖而出,成了当年市体校仅录取的两个“走读生”之一;比如,学习花样滑冰一年就因为成绩优秀而破格成为专业运动员;比如,开始读书就是班长,然后当大队长当团支书;比如,每次考试第一名都是我,几乎没有悬念;比如,我还会书法、绘画、弹琴,奖状证书成摞往家搬;比如,我的文章常见报端、频繁获奖……
    偶尔思绪会飘零,想象假如命运没有意外,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样子。可惜,人生没有“假如”,只有真实的存在和经历。
    我从小就怕水,虽然是在冰上长大的,但是一直学不会游泳,因为怕呛水,怕那种起伏不定的感觉。我本无意,上苍有意,它往往会把你扔到更大的汪洋里。人生这本书,只有压榨到泪渍尽干,才能读到无字。
    而泡在泪水里的日子,只有无尽的屈从。像我十岁的时候,坐在教室里,上我喜欢的语文课,大家正按照顺序热火朝天进行成语接龙,在欢天喜地的课堂上,当我沉浸在欢乐之中的时候,刹那间,上苍就完成了让我从一个正常孩子到聋儿的角色转换。十五年后的今天,当时同学们拍桌子跺脚的情形都已经模糊了,只有我的惶然至今回想起来,依然如昨。
    人生中最残忍的事情,不是“失”,而是“得而复失”。一个尽享生活宠爱的孩子又被生活抛弃,除了一个人无声无息,关于这场摆渡,再找不到任何出口。所以,本该是绚烂多彩的童年,我却只能强迫自己去习惯在公众场合仰头,把泪水都吞回去,攒在胸口,积累又积累,然后在没有人的时候,把嘴唇咬破,让心尖的水都倾泻而下,只是默默地汹涌,十五年来,我一直都没有学会失声痛哭。
    我唯一学会的事情是头向上,心向下。每天面对有心无心有意无意的伤害,除了把自己伪装成坚强的模样来接受这一切,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姿态可以让我能够不把心口反复戳成窟窿。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生活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像一场巨大的欢歌,而自己只能慢慢退出,看身边的同龄人潮水一样涌向舞台中央,涌向欢乐,自己却只能拼命后退、后退。我知道,那些喧嚣从此以后再不会属于我,包括曾经的荣耀、光明、灿烂和歌声。
    习惯是一件幸运又可怕的事情。周围的人开始视你如空气:按顺序回答问题的时候,我后面的同学会自然地接着我前面的同学继续下去;科代表收取听写答卷的时候,脚步从来不会在我面前停留;商讨课外活动的时候,没人会征求我的意见;分组讨论的时候,我总是多余的人……
    我的广播站,我的升旗仪式,我的主持人,我的自习课……每一个领域,曾经高高站着的身影都不得不离开,让别人取代自己的位置。以致,后来,我那样深刻地领悟到什么叫“英雄末路”和“壮志未酬”。那般荒凉。尤其是非主观原因造成的后退和放手,凉至骨髓。

    我的童年和少女时代,都像一把蓬草,狼狈的,四处焦黄。我用了五年的时间,才抚平这些焦黄,变得坚硬而早熟,付出的代价,是跳过了那个年纪应该拥有的天真烂漫。
    记得十五岁的时候,每年一次的文艺汇演,大家都想不出合适的节目,我提议以十六步的形式跳集体舞,两人一对儿,一排七对儿,共三排,跳四遍,正好转个圈,时间也恰到好处。班主任觉得有总比没有强,就把这个差事扔给了我。让一个没有听力的人,每天单枪匹马组织42个人跳舞,那场面一团混乱。每天都在各种各样的眼神里穿梭,每天都把伤口撕烂再缝合。那半个月,我绝对是全校的焦点,谁都好奇一个聋子组织排联集体舞是什么样子。每天下午自习课的时间,我们班的教室门口铁定站着一群人。女同学还好,顶多把不快写在脸上,我可以视若无睹;男同学表达就很激烈了,他们强烈的“面子”让他们把一切怨恨都发泄到我身上,用各种手势、缓慢的唇型、甚至写到白纸上来嘲讽、侮辱、诋毁我。没过三天,不知道是谁用纸壳做了一个“龙虾”模型,糊在一根竹条上面,每当我集合大家一起训练的时候,就有男生举着这个牌子来回摇晃。我虽然听不见,只有一只眼睛看得见,但我明白那些笑脸的含义。那个似懂非懂的年纪,“又聋又瞎”也是可以拿来消遣的,是很好笑的事情。只是对我而言,是一个把眼泪都憋成血的过程。
    直到正式演出,我依然是面无表情地站在舞台中央,指挥大家站好队形,然后退到幕后,看他们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每个班级的节目负责人都汇集到后台,他们站在一起,有说有笑,只有我一个人形影相吊。那时候,还没有人愿意和一个聋人浪费时间。我们的节目得了全校唯一的一等奖,上台领奖的不是我;回去开庆祝会的时候,欢呼的人群里依然没有我。没有人想到把奖状给我看一看,摸一摸。没有人对我说一个字。他们觉得,反正她听不见,说也白说。我能理解这种“习惯”,只是,偶尔,我会望着钉在黑板上方的奖状,眼角潮湿。这张纸里面,有我多少心血和屈辱。
    我为这场演出只落了一次泪,是在拿到奖状的第二天,同桌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同桌,以前我一直嘲笑你,但是从今天起,我佩服你。我望着那个经常变着法给我起各种外号的男生,突然扭过头,没有控制住眼泪的滚落。那是我失聪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教室里哭出来。

    十五年可以改变多少人事,可以上演多少爱恨,多少聚散。老天给我十年听闻又夺去,让我泡在无声世界里习惯了咸涩又让我再次听见。有时候,会怨恨自己,一定是前生没有好生积德,今生要承受这样的反复折磨,让你把习惯一次次打乱,把人生一次次重组。
    世界是多元的,但是非主流一元的人群被主流的习俗和定律胁迫着适应是那样的尴尬、紊乱而痛苦。像这场得而复失、失而又得的“听见”。把上苍赐给你的听觉细胞全部消灭,把一个微型电子处理器、36根电极、钛金属和磁铁植入头部,借助电流对人体的电刺激而获得听觉。身边的人都在欢呼庆祝,欣喜我的再次听见。
    只有自己,依然是泪水向内吞咽。好像人鱼公主,世人只看见她那样美,舞姿那般轻盈,却不知道,她的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只有自己摸着凹凸不平的颅骨恍惚出神。每日用双氧水和酒精摸索着擦拭耳后自己永远看不见的刀口,防止它发炎或者溃烂,而无论它痒得多么难受,都要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头上被凿洞的地方日日疼痛,自从做了这个让我重回所谓有声世界的手术之后,我再没睡过一次香甜的觉,只剩下痛得睡不着或者噩梦不断。四百多天了,有几次被折磨得几近崩溃。记得有一次,实在挺不住了,哭着给妈妈打电话,我说:“这些年,我失明、失聪、养家,再苦再难,我从来不曾开口求过你们什么。但是,这一次,我求你和爸爸,让我把这个东西取出来,重新回到无声世界去吧。”母亲也哭,母亲说,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因为这个洞,你是听也痛,不听也痛。我没有再说一个字,放下电话,跪在地板上哭。那是这么多年,第一次失态,失态给自己看。
    原来,命运的每一步,自己都无从选择。上苍让你以特殊的姿态活在这个不特殊的尘世。你要拖着残破不全的身体去适应正常完整的生活。这是一场不平等的剥夺和压榨。失聪和复聪,一个是陷阱,一个是赌局。明知步步皆败落,还不得不努力走下去。我不知道荆棘的尽头是什么,但我知道,如果不踩断这些荆棘,这条路上,就只有倒下去。
    爱你的人会心疼,疼你的人会更爱你。而命运里的某些折磨,却只能自己去坦然面对。“恨不能代替你痛”,这样的句子只会让我粲然一笑,所有爱的方式,这是我唯一能够回报的,把珍惜和感动深藏在心底,把笑容留给每一个爱我、关心我的人。我们彼此都异常清楚,在真实而残酷的现实面前,精神力量可以是强有力的支撑,却也那样虚弱。
    医生说,再挺三五年,三五年后再看。面对那么多关切,我几乎也已经回答到麻木。怎么办?除了挺过去,还能怎么办呢?我痛得蜷成一团的时候,母亲会哭,手足无措的样子。每一次,我都只能努力把眼里的泪水榨干,笑着对她说:没事,我能挺过去,我一定要战胜它。
    我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每一个知道的人都笑话我。他们说蝴蝶能飞过沧海么?可能么?别做梦了!我只是微笑,只能微笑。
    我是不是命运里的那只蝴蝶?人生是不是一道沧海?时至今日,我到底有没有飞过?也许,我的翅膀已经沾满了水雾,那般沉重。可是,我相信,有一天我会站在撒满阳光的海岸线上,对着所有的人,灿烂一笑。
    蝴蝶飞得过沧海,我坚信,飞得过。

    让我听见你的爱/兰逸尘
    1
    我是在一次分不出性质的聚会上认识的易何,说认识,也不过是他和我都是那一大群人中的一员而已,当时我们一句话都不曾说过,因为我的双耳没有听力。
    其实我是不该参加那个聚会的,因为听不见,我鲜少把自己置身在人群中,那会让我不知所措。那时候,我在C城读大学,大一的时候在C城的几家报纸上发了很多文章,也收到了很多读者的信件,出于礼貌,我都是一一回复的,一来二去,难免有读者提出见面的要求,大家同城,又是成年人,一起喝个茶、吃个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我始终都是一个答案:我听不见,见不见一样的。
    除了陈雯。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C城一年四季都难得看见太阳,所以每当阳光灿烂的日子,每个人的心情也格外灿烂。当室友将一张写着“宿舍楼门口有人找你”字样的纸条递给我的时候,我望着她的笑脸愣了好半天。这是我来C城两年,第一次有人找我。
    我刚出现在门口就被一个一身火红的女人抱住,然后拉住我的手就走。我几乎是被她拖到学校的小花园,被她按在长椅上,看她拿出纸笔刷刷地写……我的表情始终都是傻愣傻愣的,等她写完两页纸我都没有回过神来,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情形,我想我是吓着了。
    原来她也是我的读者,也给我写过信,也被我以一样的理由回绝过。巧合的是她表弟竟然是我们学校电视台的记者,加盟校电视台后第一个采访的对象是我,又把带子拿回去征求她的意见。M大、许青、失聪,这三个词语放在一起,她就肯定是我。于是,向表弟问了地址,就奔了过来。我问她为什么那样笃定。她看着我,笑得有些晦涩,写了几个斗大的字: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的确,我也不相信很多巧合可以重叠在一个人身上,但是,这些不相信都发生在我身上了。陈雯是C城电视台的记者,比我大十岁,可是我总觉得我比她大才对,因为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让她明白我喜欢孤独不是因为自卑,而是因为爱。每一次解释都会被她以“不要那么自闭”打回来。她带着我参加各种聚会。她说许青,除了耳朵,其他你都不比别人差。她说许青我要让你阳光起来。她说许青你是个好女孩,该放在人群里被人疼爱……虽然我不喜欢热闹,但我也不忍心拒绝她,那样她会伤心,伤害一个真心爱你的人是很残忍的事情。
    2
    如果说,我认识陈雯是个美丽的错误,那么,认识易何则是因为一个美丽的错误。那次聚会都是年过而立的人,我夹在他们中间,不但不知所措而且很不自在。他们K完歌以后去吃火锅,陈雯喝多了,坐到另外一桌,没有像以往一样对我寸步不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也不好意思硬要坐在她身边,我想,只是吃个饭,听不到也没什么关系的。
    可是马上,身边的男人就拽了我胳膊一下,我转头时看见他的嘴在动,只好胡乱点下头,谁知他的嘴还在动,我只好又点一下头。这个男人随即右手环腰,左手摸着下巴,像打量一件艺术品一样打量我。他的眼神让我不知所措,我望向其他同桌的人,他们都用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我立即意识到是我点头点出问题了,这让我的自卑一样子涌了出来,我垂下头,很小声地说:“对不起,我耳朵听不见,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身边的男人立即在我手背上轻拍了两下,然后握住我的手。这个动作让我觉得很温暖,我知道这是一种安慰,也是心疼。我抬起头望着他,只见他正用另一只手做手势向服务员要纸笔。他看了我一眼,写了几个字又将纸推向我,几个字遒劲洒脱:你吃辣么?我点了点头。这时候才明白刚才一定是他们问我吃辣不吃辣我都点了头。他又写:不要乱点头,想吃什么和我说,我来照顾你。我点头,他摇头。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也笑了。我望着他,忽然觉得心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这些生命里的小插曲,过了就过了。自我失聪开始,十四年来,我从来不奢求有人能够长久陪在我身边,无论是哪一种感情。毕竟靠纸笔来交流,是需要耐心和时间的。没想到周末的傍晚,我的手机上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许青,我在你学校门口,你快出来。
    看见易何的时候,我想我不止是惊讶。他把我拖上车,为我扣好安全带,然后笑了笑,才开车。一路上我都侧着脸皱着眉瞪着他,他竟然看都没看我一眼。他把车停下来的时候,我的眉皱得更紧了。
    3
    易何竟然把我带到了“TOP ONE”,我知道这是C城最大最豪华的热舞会所,可是我觉得他真是讽刺,那些震耳欲聋、可以让别人尽情释放自己的声音对我来说形同虚设。我甚至有些愤怒,不知道他把我带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没好气地坐在包间的沙发上,易何坐过来递给我一张纸,他说,别生气,你的陈雯姐不懂你,她是好心,但她给错了,我想让你知道什么是生命的火焰,声音不只是靠耳朵来听,更是靠生命,来,我让你听听你身体里发出的声音,听听你的心跳。
    我站在架子鼓前,易何站在我身后,他握着我的手,击打的频率越来越快,让我有种要飞升的感觉。我闭上眼睛,跟着他的身体节奏,尽情享受那种完全自我的释放。以往,我只有在电视里才能看到那种狂热和激情。我知道很多人去蹦的,就是因为那种源自生命本我的热烈和释放,那是平素生活中大家都在努力压抑的东西。
    我们不知道击打了多久,我只知道自己的身体上、脸上都是汗水,我从来不曾这样畅快淋漓地出汗,这样我觉得自己一下子亮堂起来,心灵的亮堂。易何握着我的双手,没有动,我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向后仰着头,靠在他身上。我听不见,但是我能那样强烈感觉到他的心跳,看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我说,易何,现在你快乐么?他扳过我的身子,让我面对她,他没有点头,嘴唇也没有动,他只是闭了一下眼睛。他的神情让我知道,我带给他的震撼一点也不亚于他带给我的。这样一个换个主角就可以是暧昧的时刻,我却觉得那样圣洁。一个圣洁的男人给了我生命里第一次圣洁的热烈。
    那以后,易何经常带我去各种音乐场所,除了耳朵,他让我用各种感观“听”到了声音。在我陷入无声世界十四年后,是易何让声音有从我渐渐远离的记忆里一点一点凸现回来。课余的时间,我总是想见到易何,只有和他在一起,才是我心灵最愉悦最舒适的时刻,每每让我忘记自己是听不见的。陈雯说,许青,你是不是爱上了易何?我没有回答她。
    4
    走进大学校门的时候,我给自己定的誓言是学业未成绝不碰爱情。我很清楚以自己的缺陷在正常高校里生活四年,我要付出多少努力,生活是现实的也是残酷的,我没有资本也没有条件去面对学业之外的事情。直到我拿到毕业证,快离校的时候,我才决定和易何摊牌。
    那天我们在酒吧喝了很多干啤和红酒,我从来没说过那么多的话,可是易何一句关键词都没有对我说。我是少数民族,身体里又拥有常人少有的第二种酶,所以无论喝多少酒,我都是不会醉的。一直等到半夜,易何也没有说关于感情的半个字眼。我知道再喝下去就是喝自己的眼泪了,所以我一个人离开了,没有让易何送。那是,两年来,我第一次那样决然地从易何身边离开。
    第二天,我就停掉了手机,离开了C城返家,我想给自己留最后一点尊严,也想借着回家办理人事档案的空当,一个人静静。一周后我返回学校,床铺上躺着一封信,看字迹就知道是易何寄来的,我犹豫了很久才决定拆开。
    他说,丫头,你知道么?那天你那样决然地离开,你从我手上挣脱的时候,我觉得世界那样空旷。可是我不能去追你,我知道即使追上了,你想要的,我也给不了你。那天晚上我去了三环路,把车开飞了,撞到了防护栏。不要担心,我的人没事,只是车刮坏了。丫头,我多希望有事的是我,让身体上的伤压过心灵上的伤。夜里风很凉,我的泪更凉,很久很久都不曾有泪了。一个三十多的男人还会哭,你会笑话他么?青儿,我多想这样叫你,把你抱在怀里,告诉你,我对你的爱不会比你少一丝一毫。可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我不知道易何为什么说不能和我在一起,看完信后,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见到他。既然我们是相爱的,无论什么都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可是,无论我怎么给他发手机短信,他都不肯再见我。最终,我哭着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让我见你最后一面,然后我就离开C城,再不回来!易何给我发了一个地址,让我自己找过去。

    5
    易何是赤裸着上身,只穿着内裤给我开的门,虽然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是满心欢喜地走进去,那一刻,我觉得心柔软的都可以掐出水来。待他关门后,本想抱住他,谁知道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往卧室走,易何推开卧室门的时候,我情愿我的眼睛也瞎掉。陈雯穿着睡衣靠在床头瞪着我。见我呆愣在那里,她点了一支烟,一边吐着烟圈一边用挑衅的眼神望着我。我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易何会说他不能和我在一起,我觉得自己那么傻,爱有什么用呢?他也可以爱陈雯,她比我漂亮,比我风情,更重要的,她不像我,是个聋子!
    这像一幕蓄谋已久的戏,我万万没想到易何会这么残忍,要这么刻意,这么费尽心机。那一刹那,我觉得刺骨的寒冷。那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泪。以往和他诉说自己所经历的苦难,说那些遭遇过的嘲讽和心酸,说十余年的人情冷暖,我都不曾掉过一滴眼泪。可是,那个时候,我望着他,眼泪不听话地拼命往下掉。我把嘴唇都咬出血了,我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易何,你有权选择以这样羞辱的方式来爱我,我会记住的,我会感谢你的,感谢你让我有过这样的屈辱!
    我推掉了已经签约的工作,用自己积蓄了四年的稿费支付了违约金,落荒而逃地离开C城。我只有一个念头,哪怕损失所有,我也要离开那个有着易何的身影有着易何呼吸的城市。我工作了一年,我的同事还说我那样冰冷,周身都泛着寒气,难以接近。
    6
    我没有想到,在我离开C城一周年的日子,陈雯竟然找上门来。我已经不关心是她表弟还是我的老师告诉她我的地址,我像刺猬一样竖着每一根利刺面对她,我原本打算,不论她是示威还是道歉,我都不会对她客气。谁知道她递给我一样东西,我一下子觉得天旋地转。
    那是易何的骨灰盒。那时候我才知道,他八岁就成了孤儿,成人后自己把名字改成了易何,为了让自己永远记得丧生在车祸中的父母。他原本是陈雯的同事,曾经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电视台记者,在做一次专题采访中,被毒瘾发作的吸毒人员混乱中用注射针头扎伤,感染了AIDS。这份意外让他不得不离开自己心爱的工作,下海经商。
    陈雯没有再写下去,但我已经知道了后面的故事。十多年了,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快走到尽头了,他也知道如果告诉我真相,我肯定会不顾一切和他在一起,照顾他。所以,他宁愿演一场戏逼我离开让我伤心也不愿意让我看着他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程。
    我拆开易何留给我的信封,里面除了他给我的遗书,还有一张40万的存折。他说,青儿,因为失聪,你已经背负了太多的辛苦,我无法再让你去面对世俗的流长蛮短,虽然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可以自豪的,但是我不在了,你有一个AIDS男友的事实也许会毁了你一生的幸福……原本我想把耳朵给你,咨询了医生之后才知道耳朵是不能移植的,能让你重新听见的唯一办法就是去做耳蜗手术。在我心里,我早已经是属于你的,所以,接受这张存折,代我去听这个世界吧。还有你一直想听到的三个字,我把它们录了下来,等你能听见的时候,你会知道,其实,我从来不曾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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