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之木》:
新的旅程
费尔班克斯(Fairbanks)也迎来了新绿季的尾声,初夏的脚步近了。
夕暮时分,我正忙着收集枯枝,在家门口点篝火。四面八方传来红松鼠的叫声。森林的地毯上已不见残雪的踪影,只剩下一颗颗圆滚滚的粪便。那是冬天的驼鹿所特有的。我不由得纳闷,那么大的动物,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路过我家附近的呢?
风拂过脸颊时的感触也变得轻柔了,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新的季节即将来临。在阿拉斯加的生活已然走过了15个年头,可我依然喜欢这片土地的季节感。四季的流转就跟翻书页一样,干脆而分明。
人的心境也真是够滑稽的了。因为它会无可救药地被鸡毛蒜皮的日常生活所左右,却也能在风的感触与初夏气息的撩拨下心花怒放。人心是那么深奥,却也浅薄得不可思议。人之所以能活下去,也一定有这份浅薄的功劳吧。
我结了婚,也开始了新的生活,有某些东西正要走向变化。前些天,我在整理旧物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件教人怀念的东西。那是1978年的日记本。也就是说,那里面有我移居阿拉斯加的第一年写的日记。
本子已布满岁月的痕迹。我一时兴起,翻开第一页一看,只觉得万千怀念涌上心头,仿佛重新邂逅了遥远过去的自己。那篇日记是在从羽田飞往阿拉斯加的飞机上写的。看着看着,苦笑便浮上了嘴角,因为那些文字简直像在表决心似的。我当时的情绪就是如此高昂吧。明明是看着就让人脸颊发烫的内容,但怀着一片真心,想要走进阿拉斯加这片未知世界的自己就在那里。我不禁把整理工作放在一边,翻着老旧的日记本读出了神。
那时的我的确是满脑子都想着阿拉斯加。简直跟烧糊涂了的病人一样,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去阿拉斯加”。既没有找到指南针,手头也没有地图,但无论如何都得扬帆起航。
抵达费尔班克斯机场以后,我马不停蹄地赶往阿拉斯加大学。因为我无论如何都要进这所大学的野生动物系。然而,当我去入学管理办公室提交必要的文件时,工作人员告诉我,学校对外国学生的英语成绩是有要求的,而我差了30多分。言外之意,我今年是别想入学了。可我已经没法回日本去了。对阿拉斯加的念想已经熟透了,船都已经起航了啊。
于是我便找到了野生动物系的系主任。我给他写过好几封信,所以他早就知道我要来了。我连英语都说不利索,却使出吃奶的力气,对系主任诉说自己的热枕。
我告诉他,从今往后,我想踏踏实实地研究远北的自然。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无论如何都得进这所大学的野生动物系,不能因为区区30分白白浪费一整年……我还告诉他,来阿拉斯加是我长久以来的夙愿。
现在回想起来,我也不由得感叹,自己怎么能对初次见面的系主任说这么一通歪理呢。毕竟我的难处和想法,跟大学一点关系都没有啊。但我当时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只觉得“因为区区30分无法入学”的规定简直太不讲道理了。
系主任耐心听我讲了许久,然后微笑着说道:
“好,我做主收你这个学生。我这就打电话,你去入学管理办公室等着吧。”
我欣喜万分,仿佛升上了天堂一般。激动的心情让我无法慢慢走路,竟在大学校园里狂奔起来。校园位于一片高地。在遥远的彼方,环抱冰川的阿拉斯加山脉连绵起伏,清晰可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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