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学了,学校的围墙和校舍也被粉刷一新,同学们光膀子、光脚丫子地痛快了一个暑假,今天都规规矩矩地穿上新衣服上学来了。只有我例外——我妈妈这学期没给我做新衣服,买球鞋的计划也取消了。
我们农场第二小学的学生都是场部附近几个村子的孩子。平日里村子小,孩子少,一般说来大伙儿都乐意来上学。
不是为了能读书,是为了能热热闹闹地玩儿。
第一天上学,大伙儿亲热得很。分散了一个多月的伙伴们撂下新发的书本,围成一圈,手拉着手玩起“城门城门,,来了。
我和高个儿郭三举起拉住的手作“城门”,圈儿对面,我的同桌吕黎明一手拽着一溜低年级的小“嘎嘣豆儿”,来跟我俩对唱:“城门城门有多高?”“八十八丈高。”“小兵小马带什么刀?”“青龙偃月刀!”“小兵骑的什么马?”“卷毛青鬃马!”“你们算是个什么兵?”“我们是工农子弟兵!”“老毛子(沙俄兵)来追怕不怕?”“不怕!”最末一句“不怕”是大伙儿一起回答的,答完便一个个钻过城门,一溜烟似的跑了,最后我们这两个“门神”也从自己胳膊底下钻过去追赶他们了。
我们玩得正来劲儿,我们班主任李超老师推着自行车过来了。一看见我,就把车停下,走过来对我说:“童方,你过来,我跟你商量个事儿。”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哎!新学年新气象,老师的脸也换了个新模样。这倒不是说他的络腮胡刮了个漆青,而是指他满脸堆着笑,竟然对我也说什么“商量、商量”,好像我是个大人似的。
于是,我第一次顺从地跟着他走了。
他要跟我商量什么哪?我竖起耳朵听着,捉摸着他话里的含意。一开始他问我暑假里干了些什么,过得怎么样,然后才转入正题:“唉,童方,听说你挺会唱童谣的?”我正纳闷,他跟我商量“暑假过得怎么样”干吗呀?冷不防听他问起了童谣,我的脸色就变了,马上捂住了肚子,蹲了下来:“喔哟喔哟,我的肚子疼……肚子疼死了……喔哟喔哟……”李老师一看我这突然得的病,一时也慌了神,平时讲课溜溜的他,也结巴了起来,“我……我送你上医院……”“上医院?不,不……”我不想上医院,我只想能早一点儿离开他。
可他硬是把我抱上他的自行车,推着上农场医院去了。
二其实,我没病,但心中有块“心病”。
在学校里,高年级的同学是不屑和中、低年级小同学一起玩的。在四年级以下的学生中,我是个“大王”。我当大王并不是因为能打架,而是因为我会玩儿,大伙儿叫我“童谣大王”。
我和其他在北大荒土生土长的同学不一样,我前几年在关里山东老家长大,从小学会了唱童谣,什么“风来咧,雨来咧”,什么“拉大锯,扯大锯”,都可以一面唱,一面做游戏。那儿的小学老师说,这些童谣很古老很古老,都是由村口巷尾老一拨儿童传给小一拨儿童的口头文学。他们还认认真真地记录了下来,说这是宝贵的民间文学的资料哪!只有咱这儿中原内地有哩。果然,去年我回北大荒上学,发现这儿的小娃娃只会“金咕噜棒,银咕噜棒”什么的。我会的童谣他们觉得十分新鲜有趣,没多长时间,就在这里传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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