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缘分说的是不管那个人在哪里,到了时间他一定会和你相遇,不迟不早。
十一年过去了,N县的变化很大,他站在火车站前面的广场迷了路,远眺火车站内,正好有一列火车刚刚离开。原地呆立着,望着火车站里驶离的火车,那渐渐消逝的浓烟,让他心里突然有股莫名的感伤。
脚下这片土地在十几年前是一座住宅楼,旁边应该有个红色塔尖的饭店,他不会记错。可如今这里却成了站前广场,马路宽了,人多了,所有的一切却全是陌生的。不知道该走向哪个方向,他迷茫地看着四周,注意到了路边有一个小商亭,玻璃上贴着红字:土豆丝卷饼、煎饼果子。
记得那是她最爱的小吃,有时放学在校门口都要拉着他的袖子求自己给她买一个。他走过去对里面的人说:“老板,一份煎饼果子。”
老板歪头看了说话的人一眼,哟,真是一个帅气的年轻人,上好料子的笔挺西装,顾盼生辉的俊俏眉眼,文质彬彬的,举手投足间还透着一股贵气。
“小伙子,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小时候在这住过,但是很多年没回来了。”
“哦,回N县做生意?”做生意的人总是爱搭讪,看这个年轻人挺温和的,老板也大了胆子套近乎。
“不是,来找人的。”
“找谁啊?”老板问完,面前的小伙子却不再说话了。
他去找他以前住的家,现在却变成了脚下的这片广场;他去找爸爸的工厂,厂区已荒了很多年;他去找以前的学校,老师换了几批,校长也去世了,找谁他都找不到。
“N县这十来年变化太大,要是五六年没见的兴许能问着,超过十年啊,难喽,没处找去。”老板自言自语着,煎饼果子已经烙好,装进塑料袋里递给他。
“谢谢。”他接了过来,走到旁边的花坛坐下,忽然一串笑声传来,原来是个十五六岁的男孩骑着自行车驮着一个女孩过来,没有停稳,后面的女孩因惯性撞到他身上。那女孩子也是长长的辫子,同样快乐纯真的笑容,他看在眼里,嘴里的东西始终无法咽下。
从心底往外溢出的那股叫作思念的酸涩,一直涌到眼底,他抬起头,阳光直射下是满目的星光,灼热地烧着眼眶。
依弦,哥回来找你了,可是你在哪?
我还没有亲口和你说对不起。
一辆黑色的奔驰缓缓地开了过来,停在了路边,驾驶室的门打开,下来一个40多岁的男子,男子直奔向他,“木总,不好意思,您等半天了吧?这里找个洗车的地方都难。”
“没关系,你吃了吗?”
“刚才等洗车的时候吃了,也给您带了些。我们……该走了吧。”江忠恭敬地问着,他们已经来这里三天了,总经理也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人,公司一遍遍地打电话来催,毕竟还有着一大摊子事需要总经理处理。
犹豫了许久,他还是点了下头,站起来整理一下西装,走到奔驰车的旁边,拽开车门的时候,他又留恋地看了一眼四周,最后坐了进去。
车缓缓地离开,卖煎饼果子的老板瞄了一眼车后面的牌子,怪不得与众不同,原来是B市来的人啊。
在最后一块招聘广告上打了一个红色的叉,秦依弦垂头丧气地坐在四合院的石礅上,又一次应聘失败,来B市已经一个多月了,她一份工作也没找到。自己那张普通大学的毕业证书,在偌大的B市里几乎是废纸一张。多少海归、硕士、研究生都扎堆地出现在各个求职现场,她拿出简历都比别人矮了一截。
姑姑打来电话问她在B市习惯不习惯,她总是报喜不报忧。不过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她带来的钱一直有出无进,根本维持不了太长时间。
这个小小的四合院是她大学同学曲路租下来的,不收她的房租,说等她找到工作再说,这让她省了很大的麻烦。打起精神做了晚饭,7点多曲路还没有回来,先回来的是大伟。
“小路加班,晚点儿回来。”大伟手也没洗,坐在桌边就吃。曲路是个单纯的女生,可是她的男友大伟却并不单纯,每次看向秦依弦的眼神总是带些让人讨厌的神色。
秦依弦只是应付地笑笑,默默地吃着。大伟余光瞄着她,边吃边说接了一个大公司的单子,这个月会有几千块的提成,还说曲路这个人小心眼又不解风情,一点女人味也没有之类的。
“吃完了吧?我去刷碗。”不想再听他说下去,她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她在水池里刷着碗筷,水池有些低,她不得不弯着腰,不经意间T恤上提,露出她的腰,昏暗的灯光下,精致的腰身没有一丝赘肉,肤如凝脂,细腻白皙。
“依弦啊……”大伟突然站在了她的身后,秦依弦感觉不对劲,还没等转过身,已经被他抱住了腰,他的手在她的腰上不安分起来。
“你放手!”她喊着,使劲挣扎。
“你长得真漂亮,做我女朋友好不好?你要答应我就和曲路分手。”大伟眼中闪着情欲的光。秦依弦恶心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双手捶打着他,“放开我,放开!”
“你白吃白喝曲路的,我替她要回点人情还不行?”大伟边说边把嘴凑过来,他的个子不高,所以拽不动和他个头差不多的秦依弦。
他们住的是胡同最末端,旁边根本没有几家人,喊也是白费。大伟对她垂涎已久,晚上又喝了点酒,热血上涌迷了心智。
情急之下,秦依弦摸出水池中的碗砸向了他的头。
“啊……”大伟惨叫一声,捂着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拿下手一看,一手的血。
这时院门打开,下班回来的曲路看到秦依弦浑身颤抖着站在水池边,而大伟则哭爹喊娘地坐在地上捂着头。
“大伟!”曲路心疼地跑过去,把他拽进了他们的屋子。
过了很久,秦依弦才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跳,慢慢地挪动脚步走回自己的屋子,坐在床上发呆。过了很久,重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曲路猛地推开门,愤怒地走过来狠狠扇了秦依弦一耳光。
“小路。”秦依弦惊讶地看着她,顾不上脸上火辣辣的疼。
曲路气红了眼睛,“秦依弦,你的良心让狗吃了,竟然打大伟!”
“他和你说我为什么打他了吗?”
“大伟帮你刷碗时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你至于把他当色狼打吗?你精神病又犯了是不是?我看你可怜收留你,你就这样报答我吗?!”
听到她说“精神病”三个字,秦依弦手指冰冷,木然地说:“你相信他的话,那我说什么也没有用,你要是讨厌我,我会离开。”
“好,你走吧!”曲路冷酷地说。
依弦看了一眼外面的黑夜,苦笑着暗叹曲路竟然连一宿都不挽留她。但她没说什么,找出行李箱,把自己的衣服都放进去。
曲路看着她收拾,有点儿过意不去,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其实事情的真相她能猜到,从认识大伟那天起就知道他是只偷腥的猫,平时她也睁只眼闭只眼,可他如今却惦记到了自己同学的头上。她爱大伟,任何一个女人在爱情面前都是自私的,她要保卫她的爱情。
秦依弦没想到她和曲路大学四年的友情,会因为一个男人而决裂。但她始终没有解释,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没和曲路说一句话,便拉着行李箱离开了四合院。
B市4月份的夜晚还是有些冷,秦依弦左手裹紧外衣,右手拽着行李箱,胡同里很静,只能听到箱子底轮在地面滑过的声音,她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只是拖着箱子一直向前走。远处是都市繁华的灯火,那一片片绽放的霓虹灯编织着夜色的美丽,却抹不去她心中暗淡的色彩。自从来到B市以后她就觉得孤单,孤单得心里发痛,很想借用那片光温暖心底那一处荒凉。
不知走了多久,秦依弦迷路了,看看四周全是年代已久的住宅楼,这不算是主街,路上没有几个人。后知后觉的她这才发现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已经在她后面跟了许久,她不由得警惕了起来。这一带外来人口多,鱼龙混杂,深更半夜的一个年轻女子拖着箱子在外面走,怎么可能不引起注意?
秦依弦希望是自己想多了,急忙拽着箱子拐进了旁边的小区,偷偷地回头,那人已经跟着她拐了过来。她慌了,急忙向前走,那人也一直跟着她。看着旁边一栋栋楼房,还有人家亮着灯,这么多个家却没有一个是属于她的。以前在电视上看的诸多关于女子深夜遇险的案例浮现在脑海中,强烈的无助与恐惧让她几乎要哭出来,甚至后悔刚才的倔强。
突然前方有车灯闪亮,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她对面的路边,后门打开,一个男人走下车,那辆出租车不等她召唤又开走了。情急之下,秦依弦连跑几步抓住要走进单元门的男人说:“老公,你怎么没来接我?”
单元门前有点儿暗,秦依弦看不太清他的样子,只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混杂的香味,手颤抖地掐着他的胳膊,暗示着他。
被人突然拽住,他明显吓了一跳,嘴里轻呼了一声,不过眼睛注意到了她身后不远的方向,那里有个人向这边看了几眼,徘徊了一下后离开了。
秦依弦松了一口气,放开他的胳膊后无力地蹲在地上说:“谢谢你。”
“这么晚在街上走很危险,你是要出门还是要找人?”听他的声音很清脆,年纪并不大。
“我……没有地方去。”她苦恼着。去火车站回黑龙江吗?她不想出来了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太丢人了。
黑暗中他也沉默了,像是思考着什么,犹豫了很久才说:“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去我家休息一晚吧,我自己租的房子还有一间空房,明早你再走。”
他惊诧着自己竟然可以好心地帮助一个女子,是因为刚才她颤抖的手心中传来的无助感,激发了他还没流失的同情心吗?不过在他说完之后,心里已经有点儿后悔管闲事了。
但是秦依弦却犹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来不及多想便答应了,只因这样漆黑恐怖的夜,她走一次已经怕了。她拎起行李箱跟在他后面。因为是老楼,感应灯坏了也没有人修,楼梯间很黑,他拿出手机照着楼梯台阶,两人一起走上这栋楼的最顶层。
在他掏钥匙的时候,秦依弦心里有点儿害怕,这么轻易相信了一个人,万一出了虎穴又入了狼窝怎么办?
咔嗒的一声他打开了门,她踌躇着提起箱子走进去,身后的他打开了灯。
啪的一声,光明照进了屋子的所有角落,秦依弦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身后的人没有尖叫,说明这屋子里不是进了小偷,可这房间岂是一个“乱”字了得。
虽是刚刚认识,可秦依弦还是忍不住转身说:“你家也……”“太乱了”三个字还没出口她就怔住了。
在她的记忆里,她见过的最漂亮的男生也就只有少年时的浦俊。如今用漂亮来形容成年男人很过分,但用来形容面前的男人实在是贴切不过。栗色的头发,碎碎的刘海挡在额头,不施铅华却仍脱俗光洁的脸上是比女人还精致的五官,水盈盈的眼睛又大又柔,黑色如星的瞳孔,长长的睫毛在光线下倒映出一小片阴影,也许是因为过白的肤色,显得他饱满的嘴唇更加红润。
此时的他被秦依弦这句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咬着下唇,皱着眉头看她,一副想发火却碍于初次见面不好意思发的样子。
“收拾得再干净也会弄乱,还不如不收拾,有那工夫不如多睡会儿觉。”他很要面子地辩驳着。同时意外地发现,自己突然发善心捡回来的是一个如此清秀的女孩。
听他的语气并不是脾气很好的人,秦依弦觉得是自己唐突了,急忙道歉说:“对不起。那个,我可以住哪一间?”
“那间。”他已经大步走过去,脚踩到了地上的一本杂志,指着卫生间右边的房门。
秦依弦注意到他没有换拖鞋,地上也根本没有拖鞋的影子。她索性也穿着鞋,迈过地上的各种阻碍物走过去。打开灯,她倒吸一口冷气,房间很小,乱得和外面差不多。
不管那么多了,现在只要有个窝给她就好。放下箱子开始收拾着,他也走过来帮忙,应该说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只有他知道该放到哪。
“刚才太谢谢你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她把床上堆的一堆衣服递给他。
“左澈。”
“我叫秦依弦。你今年多大了?”
“26。”
“原来你比我大两岁啊,看着感觉你比我小。”秦依弦说着转身,额头上立即冒出了几条黑线,这家伙把刚才她递过去的东西都胡乱地堆在了客厅的那个小沙发上。
左澈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说:“我先睡了,你自己慢慢收拾,要什么随便用。”
秦依弦目送他进了自己的房间。虽然是暂住一夜,但她还是忍不住收拾起屋子。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让她有些惧怕,不敢真的休息,慢慢地收拾着。到了凌晨3点多,实在挺不住,累得栽倒在床上睡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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